他伸出一只手,好脾气的给马文才看:“你看,我这手,像是拉过弓,开过箭的样子吗?”
马文才定睛一看,陈庆之的手指洁白纤细,除了明显是被纸缘划出的浅浅细纹以外,根本就没有扣弦的茧子,虎口也一片光润,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文书先生的手掌。
“文才不要觉得我文弱,就嫌弃我啊。”
陈庆之看马文才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个表情,只猜测他大概是怕路上有危险他无法自保,笑着打趣:
“我看你身强力壮,路上护好我就是。”
陈庆之一句“护好我”的请求,却让马文才什么疑问都飞了。
这一刻,哪怕陈庆之说他不会走路都算不得什么,马文才已经满脑子都是“啊偶像叫我保护好他,天啊,偶像叫我保护好他”的声音,当下满脸崇敬地点了点头,捏拳铿锵道:
“文才决不让先生有任何闪失!”
“嗤!”
骑着小马的徐之敬闻言嗤笑了起来:“没见过这样反客为主的事情,看来你们马家规矩也不怎么样,一个客卿,居然还要主子来保护,做主子的还一副与有荣焉之感,你也未必太不顾及身份了。”
徐之敬知道陈庆之也是寒门以后就当他不存在了,即便出发前贺革反复叮嘱他路上要听子云先生的也不行。
他态度不好,一路还避着梁山伯和陈庆之,陈庆之便知道这孩子大概是什么心态,也没有试图表现出自己的热络。
这热嘲冷讽的一番话说出,陈庆之还没变了脸色,倒是马文才的脸已经冷了下来:
“子云先生虽奉令照顾我一路都衣食住行,却不是我家的下人。我家奉他为客卿便是敬重他,你又不是马家的主子,有什么立场来对我家礼贤下士指手画脚?”
他之前和徐之敬便有矛盾,现在“天子门生”的资格还套在徐之敬头上,眼见着两人就要闹起矛盾,旁边骑马一直一言不发的梁山伯却突然开了口。
“你们看,祝英台出来了!”
这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但徐之敬和马文才互相都不想撕破脸,所以梁山伯一开口,两人也就没真吵起来,纷纷向跨出马车的祝英台看去。
那祝英台刚刚才醒,吩咐了贴身伺候的半夏去和车夫说些什么,原本还想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梁山伯不看天不看地就看到她出来了,还喊了其他人看他,顿时一僵。
“嘿嘿,我,我睡醒了……”
半边身子探出车外的祝英台挠着头傻笑。
说话间,祝英台坐着的那辆马车停了,半夏跨着车辕下了车,又扶了祝英台跳下马车,两人盯着所有人莫名其妙的表情,一溜烟往路边的草丛堆里去了。
于是乎,所有人都懂了,徐之敬身后骑驴的黄芪心直口快,“啊”了一声。
“原来是醒了尿急,方便去了!”
他话音刚落,梁山伯和马文才齐齐脸红,只不过梁山伯皮肤教黒,红的又不明显,微微低头就能掩饰,马文才天生肤白,耳尖一红,倒引起了别人注意。
“文才,你是不是也内急?”
陈庆之心细,看到马文才耳尖红透,以为他也内急却因为人多不好提,看到祝英台去了就憋不住了,好心道:“男人出门在外,内急野地里方便也是寻常,你随祝英台去找个隐蔽的地方便是。事急从权,你骑的是马,一会儿就能赶上。”
他不说还好,说到“你随祝英台去”时马文才的耳尖更是红的能滴血,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不是内急!”
陈庆之见他如此注重身份,忍不住叹了一声。
世家子对礼仪有近乎苛刻的要求,很多高门出门还带上重重的幔帐,就是为了这种情况下遮掩;也有在牛车里专门设了恭桶,牛车速度慢又稳妥,如厕方便,这种车被称为‘牛厕’,不比一般士族的厕房简陋,每到驿站或客店再让下人去清理恭桶。
他出门随便,却忘了这一群里大半少年倒是士族,故而没设牛厕,没想到这才半天……
罢了,就算他再自持身份,几个月赶路下来,总有随地掀衣的时候。
“憋,使劲憋,有你尿裤子的时候。”
见马文才解释不是内急,徐之敬心中冷笑。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之时,祝英台一身舒爽的走了回来,身后跟着愁眉苦脸的小书童。
祝英台向来不讲究惯了,出门时也是百般兴奋,可真出了门,才发现自己选了一条不太好走的路。
首先便说现在的车不是后世的车,没有橡胶轮胎,还是双轮,加上地也是带着各种石字的坑洼地,在没有任何减震系统的情况下,要不是祝英台困惨了,恐怕连骨头都颠散了,也难怪“大人”都爱坐牛车,马车大多拉货,祝英台醒了不过五分钟不到,就感觉自己牙齿一直都在打架,膀胱都要震出水来了,只能乖乖叫停马车出去方便。
其二便是方便的事。
在会稽学馆里是有厕房的,马文才讲究,每次嗯摁前后都要小厮熏过香,所以只要走到旁边闻到有熏香的味道祝英台就知道里面有人,从没有出现过“误闯”的狗血事情,而她每次如厕半夏都是守着的,马文才也没乱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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