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应对过女人泪水的马文才,则有些无措地抬起了手,根本不知道该把他放在哪里,最终也只能僵硬地抬着头看着天花板,任由她慢慢恢复平静。
一个女人要女扮男装在一群男人之中读书,即便再怎么心大,也会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吧?否则她也不会说想要出去看看,也不会总是想着能“独立”。
士族的男子尚且受到家族的桎梏而无法挣脱,高贵如褚向也无法获得独立谋生的能力,更别说她这么一个没什么心计的女孩。
被戳破女人的身份,大概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因为那意味着她要回到她最想要摆脱的生活里去。
对于拥有她这样才华的女人来说,磋磨与后宅之间,只能空守在后院中等候夫君偶尔的垂怜,一身所学最终也只能成为固宠的工具,也许是太可惜了。
渐渐的,祝英台终于控制住了情绪,抬起已经真正称得上“蓬头垢面”的脑袋,不好意思地捡起榻上的丝被,胡乱的擦了擦脸。
马文才又脸色黑了黑,无语地看着她有些称得上粗鲁的动作。
“我说,你刚才说收了你……”
不行,就凭这个,他得劝她打消这个主意。
“我是说,请你收下我做小弟!”祝英台抽泣着说,“不,不对,是收下我做小妹,做管家?只要我能得到自由身,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到哪儿去找这样对男女一视同仁的君子?
这时代恐怕再找不到几个这样的“老板”了,更何况这老板还是个爱操心的命,她有预感,现在抓不住马文才的话,她以后肯定后悔。
“收你做小妹?”
听到祝英台在说什么,马文才一呆,反射性腹诽。
收了这样的义妹,未来的日子一定一片黑暗吧?
娶了不如意的妻子还能休弃,找了这种牛皮糖一样的义妹,他还不如自己卖身呢。娶妻能强强联手,得了妹妹还要替她准备嫁妆……
听到祝英台的话,马文才想想就觉得心累,他决定再考虑考虑。
士族之间,即便是金兰结义也是件非常大的事情,几乎能将两个家族联系在一起,他斟酌着其中的利弊,不愿轻易承诺。
但祝英台几乎有些天真的话,让他越发觉得必须要让祝英台明白些什么,所以他几乎是一字一字郑重着说:
“祝英台,我把你当做朋友,可以结交之人,也许未来还可以合作,但我并不想娶你,你明白吗?”
祝英台还以为自己之前那些“莫非我是女主角所以有光环围绕?”的小心思被发现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是个女孩都有这样的幻想,更别说马文才如此优秀,要不是她想着老牛吃嫩草太羞耻了,被他吸引也会是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祝英台拼命地点着头。
开玩笑,以前乱想想还好,要真动了睡了自己未来老板的心思,还有没有一点职业操守!
这么掉节操的事情她干不出来!
听到祝英台肯定的回答,马文才一颗心也放回了胸腔里,肃容道:
“很好,那我们想法一样。”
“你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泄露出自己女人的身份,尤其是在会稽学馆读书期间,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女人。”
他无视祝英台越发不自在的表情,继续解释。
“因为你我皆是士族,而且在会稽学馆众生的印象里,我们一直同居一室。而我们无论在身份地位还是年纪上都相配,如果你是女人的身份泄露出去,为了维护你的闺誉,无论是你的家族,我的家族,还是外界的压力,所有人都会让我们凑成一对。”
祝英台愣愣地看着他,此刻的马文才,神色严肃到几乎有些可怕。
“所以,若你不想嫁我,不想和我两厢厌弃,就一定要隐瞒好自己的性别。”
***
梁山伯安抚好傅歧,将他送回房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原本他应该也跟着回房的,但想到马文才也许会担心傅歧,觉得还是和马文才支会一声他已经消气了才好。
他毫无阻拦的走到了马文才所在的舱房,心中一阵纳闷。
马文才平时最注意私人地方的清静,无论是在学馆还在客舍,外面一定会有一个小厮值守,以防别人不经通报就闯入他的地方,可现在门口却空无一人,唯有舱门轻掩,甚至没有合上。
没有人在门前通报,就这么进去倒显得有些无礼,梁山伯站在舱门前犹豫了一下,想要干脆离去,又想到徐之敬说马文才不能马上就睡,这时候应该没有休息,所以抬起手准备敲一敲……
就在他抬起手来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里面祝英台嚎啕大哭的声音。
“文才,求求你收了我吧!”
舱门没有完全掩蔽,梁山伯从小听觉极好,一听到祝英台在说什么,身子顿时一僵。
理智告诉他“非礼勿听”,此时最该做的应该是掉头离开,可他的脚却不知为何没有往后倒转,却是迟疑着上前了一步。
然后,他就从门缝中看见了扎在马文才怀里痛哭的祝英台。
这,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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