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使君?”
旁边的副官轻唤。
“此字甚妙,此诗更好。”
陆使君的手指不住的在纸上的空白处描画,为其起承转接的精妙之处喝彩,半晌后回过神来,为此字定下了品级。
“祝英台,你一笔卫体已经大成,但是……举凡‘入圣’者,皆需‘破体’,二王、钟繇皆是如此,你还未自成一体。”
祝伯元听到“但是”就松了口气,思忖着她应该听懂了自己的话,下笔留有余力。
“可你如此年轻,便已在书之一道上登堂入室,也实在是令人惊叹。此字可为‘上之中’品。我相信假以时日,你大有希望超凡入圣,成就上上之品!”
九品之中,上品最为难得,一品上上,二品上之中,三品上之下,其余虽好,但大成者都认为皆是“不入流”,陆使君一定下上之中的品级,从祝庄主、祝夫人到女罗等侍女表情皆是不好。
陆使君还以为祝家人是因为祝英台没有得了上上之品让祝家人失望,对他们的野心有些吃惊,毕竟祝英台这个年纪得了上之中已经足够扬名内外了。
他挖掘出了这么个宝贝,一心想要回去向傅昭炫耀,又想要向太子举荐,此时归心似箭,待墨迹一干便将此字塞入怀中贴身放好,准备回返。
祝伯元几番劝留,陆使君都未答应,只是临走前回身打量了马文才几眼,询问道:
“贺馆主极力推崇与你,说你才德兼备,雅量聪慧。他推荐的祝英台、梁山伯与褚向皆有常人难及之所长,你既然如此受他推崇,可在书法或棋艺上有所长处?”
马文才没想到陆使君会特意问到他,大概是他觉得能和祝英台这样的人成为好友,本身应该也是个雅人,然而马文才却只能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摇头回答:
“惭愧,学生并没有祝英台那般的才华。”
“那棋艺呢?”
“呃……只能说尚可。”
“画画?谈玄?音律?诗赋?”
“……”
马文才干脆不说话了。
以才智论,他只是中上之姿,而举凡琴棋书画,老庄玄妙,诗赋格律登峰造极者,多半天生灵慧,或天赋异禀,而这些……
他通通没有。
看到马文才难得的窘态,魏坤几人都轻笑了起来。
“那你究竟是以什么受到贺馆主推崇的?你究竟擅长什么?”
陆使君倒好奇起来。
“大约是学生的时务策做的不错,又肯用功吧……”
马文才总不能不要脸的说自己比较善于心计,只能模棱两可的自谦。
“哦,通实务。”
陆使君见他就是个“俗人”,对他彻底失去了好奇心,再也没看一眼,告辞而去。
马文才撇了撇嘴,似笑非笑。
“马兄,切莫放在心上。”
孔笙担心以马文才的高傲,面子上会下不来,好心安慰。
“陆使君是‘清官’,不用烦劳实务,又在协助太子修纂诗文,来往的不是大儒就是名士,所以……”
“我明白的。”
马文才接受了他的好意。
陆使君所在的世界,曾是他向往的世界。
也是让他自卑的世界。
但现在……
已经不会了。
***
无论祝伯元和祝夫人多么不愿承认,祝英台的字已经到了当世名家的承认,而且很有可能由此进入太子的视线中,已经成了即将肯定的事实。
此时夫妻二人并肩立于内室之中,为此忧心忡忡。
“现在这节骨眼上英台扬名,实在是大大的坏事。”祝伯元眉头紧蹙,“等各方接到消息,前来道贺的人肯定不少,你派人告知江枫一声,让他无事不要出来。认识他的人虽少,但现在正在风头上,只要有一个认出他来,对我们家就是大祸。”
“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英台毕竟是女孩,若是此事一旦露了出去,反倒传为雅谈了。若是有高门来求亲,拒绝倒像是不识抬举,可以我们家如今的情况,是万万不能高嫁的……”
祝母想的却是其他事情。
“这可如何是好?”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祝伯元气极反笑,“如今这局面,难道不是你那好女儿惹出来的吗?当初为何要让她去会稽学馆读什么书!”
“这难道不是老爷你自己同意的吗?江枫的师父就曾说我家英台是短命之兆,马家那边又有那么多巧合,何况那时候‘那位’又生出了娶英台为姬妾联姻之心,我哪里想让英台去做妾室?”
祝母焦急地在屋中走来走去。
“现在如何是好?那边知道英台是女人,若英台真因此事去了太子身边,那位会不会以为我们有另投之心?”
“所以‘英台’不能活了。”
祝伯元脸上难看。
“你说什么?”祝母眼神一冷,“祝伯元,我说过,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许动英楼和英台的心思!”
“我苦心谋划多年,难道不是为了这一双儿女吗?”祝伯元解释,“我说的是,祝家郎君‘祝英台’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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