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楼进了别院,并不知马文才这处院子建的早,只意味深长地说:“人说马太守清廉,马家家底不丰,看来也并非如此啊。”
马文才一听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他也不解释,轻笑着说:“在下是家中独子,总是要享不少好处的,少主见笑了。”
祝英楼也懒得和马文才扯这些口水官司,进了屋后席地一坐,开门见山道:“我家英台呢?让她来见我。”
“英台受了些惊吓,现在见不得风。”
马文才抱歉道:“为了她的身体考虑,我只好让她在其他地方休息。”
祝英楼一听之下心又跳了几跳,不确定是马文才说服了祝英台反抗家里还是他将她软禁了,怒道:
“我是她兄长,她便是病了瘸了,爬也该爬着来见我!”
“祝少主,我们又何必这么试探下去?”马文才叹气,“英台没来,你就该知道她是不愿回去的。少主又何必非要让祝英台将身份撇清?”
见祝英楼阴沉着脸并不回答,马文才又道:
“英台性子绵软,祝家庄却手段强硬,她早就已经对少主和祝家庄的行事之风产生了厌倦,只能靠入学馆读书喘一口气。诸位如今又一逼再逼,就不怕引出什么憾事吗?”
“就算如此,又与阁下何干?”
祝英楼以为马文才还不知道祝英台的性别,冷哼一声,“英台是我庄中嫡子,我祝家从未有过出仕之人,你如今将英台交予我,日后还有相见之时,否则……”
“是不愿出仕,还是不能?”
马文才突然喝道:“难道祝家甘愿就这么一辈子做人鹰犬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祝英楼眼皮一颤,面无表情。
“祝家庄并非从未出过仕,而是自齐时后再无出仕。齐时皇帝轮流做,今日他还是皇帝,明日已经成了刀下之魂,皇室自相残杀,祝家庄明哲保身隐世不出,直到前朝齐明帝时,明帝深居简出,力行节俭,停止各地向中央的进献,祝家看到了出仕之机,向明帝的太子示好……”
马文才和他兜兜绕绕这么一大圈,已经有些烦躁了,大袖一挥,将祝家的底子兜了个全。
“谁料太子出征落马,留下残疾,从此无缘帝位。明帝次子萧宝卷继位后,祝家担心新帝秋后算账,小心结交后戚权贵以防后患。”
马文才每说一句,祝英台的脸色便变几分,肌肉也渐渐紧绷起来。
这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在遇见巨大的威胁时,第一反应是跳起杀人,为了控制自己的这种反射,只能紧绷着身体。
“萧宝卷猜忌多疑,奢侈腐靡却吝啬钱财,登基后连建宫阙彰显武力,国库财力却无以为继,祝家暗中资助,又以祝家舟船之力向京中输送会稽郡的花木、良石等以供建造宫阙所用,换得了朝中权贵的庇护。”
马文才有备而来,态度沉稳,并不惧怕祝英楼骇人的目光。
“在馆主门下有一弟子,曾是前朝宗室之后,在京中颇受忌惮,如今却在学馆中读书。我一直很好奇,看他气质谈吐,衣食住行,并不似受到苛待,但从傅歧之言,他的家族早就已经放着他自生自灭,待他如死了一般,根本无力延请名师、教导礼仪……”
“你!”
祝英楼终于按捺不住一跃而起,脸上的表情犹如见了鬼。
“人说他是受到亡母故人庇护,可即便是谢使君这样最不忌惮世人眼光之人,这么多年来也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哪里的故人庇护着他?”
马文才见终于让祝英楼失去了分寸,心中原本猜疑的事情已经落实了几分,态度越发闲适轻松。
“前朝废帝宠幸太后侄女潘贵妃,褚皇后无宠亦无后,为了稳固褚皇后的地位,褚家让嫡子设法接近萧宝卷最信任的胞妹,并成功尚了这位公主,这便是褚向的父母。”
为了让萧宝卷离不开褚家,身为官长的国丈褚澄曾一力主持了三座宫殿的建造事宜,褚家那时虽然势力极大,但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建造这般浩大的工程,必定是接受了不少势力的‘援助’。
祝家选择那时投靠,褚家根本不会拒绝。
“我一直想不明白褚向为何要到会稽学馆来,现在却是想明白了,褚向哪里是来读书的,以他的才学,怕是国子监里也没有几人能媲美。他明里是来读书,却是借来读书的方便,暗中联络如祝家这般的昔日旧部。”
马文才说完,面含微笑。
“祝少主,我猜测的可对?”
马文才一番“推测”说完,祝英楼只觉自己浑身肌肉已经紧绷到疼痛的地步,他必须要全力忍耐,才能忍住自己不抽刀砍向面前这人的冲动。
“你以为你说了这些以后,还能善终?”
他咬牙切齿道:“不过区区一个马家,若我祝家真如你所言,马家上下岂能活命?”
“你们选择偷偷摸摸不肯出仕,更是用强压控制庄中上下的自由,都是怕走脱了风声。毕竟你们几次押错了宝,已经对转换门庭脱离乡豪的路看的很淡了,又怎么会如此高调行事?”
52书库推荐浏览: 祈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