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农更关心的是这个。
“听说龙都管行云布雨,哪里下多少,下多少天,都是龙管的哩!要说我们这年年淹是蛟龙不在,现在蛟龙归位了,应该不会再淹田地了吧?”
“我看今年不会下了。”
汉子跟着点头。“就算会下,等困龙堤被拆了,有那块地分流,水也大不到哪里去!”
“困龙堤要被拆?”
不少人吃了一惊。
“可不是,那地方的龙一跑,风水就变成了水枯泽困,祖坟在那里,子孙一辈子都不能上进!可不要赶紧迁走呢!”
汉子笑眯眯地。
“等没有了那些贵人的坟地,困龙堤上又没有人再把守,你看着,不出几日,肯定有想要种田的百姓把那里给扒了!”
“今年不会再淹了,我们得回去插秧去。”
好几个在城中干活的年轻汉子商量着说,“家里还有好几亩好田,废了可惜。等那些贵人把坟迁走了,堤被扒了,日子就好过了。”
“我也是,我家今年田就种了一半,就怕又被淹,不敢使力气。”
“我也是,我也是……”
说话间,不少人打定了主意要回去侍弄家里的农田,说不得到了秋收还能有点收成。
没有了田在城里糊口的,和流民也差不多,说出去人人都瞧不起。
但凡有一点希望,谁也不希望靠讨饭过日子。
等看热闹的、听新鲜事的走了个干净,那“跑码头”的汉子也背着渔网吊儿郎当地拐入了几条小巷之中,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刚刚还打扮成渔夫样子的汉子已经换上了一身官服,出现在了府衙里。
“有劳都使了。”
几个佐吏面露不安。
“只是这么做,能有什么用处?”
“我也不知道。”
那位都使摇了摇头,“这都是你们梁县令吩咐杨厚才带回来的话,我们也只是照做而已。不过往好处想,至少大部分百姓开始相信今年不会再发水了。”
这种传播流言的事情,就不能找熟面孔做,这些太守府来的都使和官差们正合适。
太守府的人在当夜替梁山伯阻拦了片刻,后来趁夜散入各处,没有被当场抓住。
那杨厚才藏在梁山伯身后不远的高处,因为人人都注意到梁山伯,倒没发现杨厚才,在混乱大起之前,梁山伯就已经想好了计策,吩咐杨厚才先藏起来,之后从原路跑了回去,将消息带了回来。
现在整个鄞县因为困龙升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些士门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在这个风头上让梁山伯死,最多靠折磨他出一出气。
说起来,梁山伯什么也没做,就是往地上浇了一罐子水而已。
“我们天天给梁县令送水送粥,旁边几家的守卫对我们是虎视眈眈,就算我们想要强行把他从柱子上解下来,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也无能为力。”
一个佐吏恨声道:“要是傅歧或是马文才在这里,带着家将部曲要人,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几个都使都是会稽人士,俱都听过这几位“天子门生”的名字,就是不知道这新任的鄞县县令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听说那几位都是士族出身,照理说不会和他们这样的吏门寒生有交情。
就在几人议论纷纷间,突然有门子来报,说是衙门外冲进来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梁山伯抬了回来,往大堂里一丢,就走了。
这下子,众人骇然。
等他们冲到大堂里,只见奄奄一息地梁山伯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喘得像是拉破了的风箱。
“梁县令!”
“令长!”
几个都使迟疑不定地看着地上的梁山伯,将他搀扶了起来。
“劳烦,劳烦诸位,去把杨勉、刘主簿诸人捉拿归案,追还这几年被贪墨的粮草……”
梁山伯气若游丝地吩咐着。
“我,我这里无事。要再拖下去,我,我怕他们要跑了……”
“还管什么粮草,先找医者要紧!”
几个都使大惊失措,连忙喊人去找医者。
“他们绝想不到我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个。”
半躺着的梁山伯一边咳嗽,一边摇头,死死攥着一个都使的手。
“去,去抓人,除恶务尽……”
那都使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断气的人,力气能这么大。
除了意志过人,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他敬佩地看着梁山伯,重重点了点头。
“你放心,世子让我们协从你行事,在你还能理事时,我们必定尽力相助!”
梁山伯眼中露出欣慰的笑容,还未说话,先剧咳了一阵。
待掩着口鼻的袖子移开,那袖子上已然一片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你放心,世子让我们协从你行事,在你还能(没)理(有)事(死)时,我们必定尽力相助!
N久以后。
累成狗的差官们:(狐疑)妈的,我们都要累死了,他个病秧子怎么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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