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等的“高第” 是甲科之下最高等, 这几乎是“灼然门第”的专属,名门中的名门诸如“王谢子弟”们就在高第所在的象仪殿就读。
而马文才, 前世一直在第三等的“清茂”上徘徊。
梁帝好文, 他的文才学识超人, 即使是当世大儒也推崇备至, 所以梁国也是文风鼎盛,且不说宗室子弟超然与外,就是国子学中,惊才绝艳之辈也比比皆是,若不是马文才选择了走“天子门生”这个路子,即便这一世他重入国子学,依然还是会落得泯然众人矣的结果。
国子学可不是会稽学馆,你的射策做的再好,士族根本就不关心这些。
旁的不说,就连国子学里负责接应他们的专员,都是士族出身。
跟随着前方的白衣学官缓缓步入国子学,除了马文才以外的所有人都很紧张,尤其是徐之敬。
若是从前,他自然也能从容,可现在他已经是庶人了。
国子学一百多学生,没有一个是寒门出身,如果他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那现在白衣学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明明白白的彰示出了国子学的学风。
“莫担心。”
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褚向看出了他的不安,轻声同他说道:“我们是天子门生,不和他们一起上课。只要在陛下面前出彩,何须担心别人的刁难?”
他话虽如此说,可眉间的愁绪却比徐之敬丝毫少不了多少。
在会稽学馆出类拔萃当然是没事,可就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天子眼前,他的身份一定是瞒不住的。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走到一处影壁前,这学官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跟着的傅歧和孔笙只顾着看学官,没注意脚下,顿时崴了脚晃了晃身子,朝着台阶下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站在他们身边的马文才一手一个,将两个就要摔得一身青苔的同窗提溜了回来,手下猛然用力,又让他们重新站稳了身子。
见马文才连身子都没颤一下,那学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禁问道:“敢问这位郎君,以前是来过国子学?”
这道影壁前的路看起来是平的,其实有个小斜坡,很多第一次来的人没注意都会在这里崴了脚或干脆摔上一跤。
因为有高低差,下层积水青苔遍布,摔上一下就是一身青灰色的苔泥。
能在国子学读书的都是非富即贵,引领者当然会将这些危险处一一指了出来,那学官刻意不说,自然不是忘了,而是有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即便是国子学里,也是有派系之分的,更别说对待他们这些“走后门”的外来者。
“并无。”
马文才淡淡地说,“我只是比较仔细罢了。”
上辈子马文才出身平庸,便在这里丢过面子,就学第一日一身泥泞,如今重来一次,自然不会让自己再这般狼狈,也不会让友人们也如此狼狈。
好在徐之敬和褚向在后面说话,没中了招,否则他只有两只手,还拉不回那么多人。
“你既然是带路,怎么能把我们往沟里带?!”
傅歧站稳了身子,看着那斜坡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瞪着眼斥道:“万一摔断了腿脚,你负责吗?!”
岂料那白衣学官半点惶恐的神色都没有,反倒嗤笑起他们来。
“路都不会走的‘天子门生’,还要谁负责?先管好自己吧。”
“你!”
傅歧还想再说,被孔笙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看你这样子,是对我不满?那好,麻烦你们自己去万流阁吧。”
白衣学官像是正等着这个,冷哼着拂袖而去。
见那学官说走就走,傅歧也傻了眼。
“你啊,太冲动,太冲动!”
孔笙拉着傅歧的袖子,又是叹气,又是跺脚。
“这里是国子学,又不是会稽学馆,他这一走,我们怎么找得到地方!”
就在里面这么胡乱走,万一冲撞到皇子们读书的地方,说不定就被人当可疑之人当场砍了。
“看样子,国子学并不欢迎我们这些五馆出身的学生。”
褚向愁闷地环顾四周。
“这里这么偏僻,他有意将我们抛在这里,就是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这,接下来怎么办?”
若是过去,傅歧大概会因为孔笙的话恼羞成怒辩上几句,可经历几番大变,即使是傅歧也明白有些地方是不能撒气的,有些时候更是要为“伙伴”考虑,只是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确实也没什么办法。
“要不然,我们返回去,找个人问问路?”
一时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几人都看向了神态自若的马文才。
见众人看向他,马文才叹了口气。
“走吧。”
“咦?”
几人愣了下。
“去哪儿?”
“不是去万流阁吗?边走边找。”
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国子学的马文才,镇定的上前引路。
有了马文才这个“作弊器”的存在,找到“万流阁”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万流阁是天子亲临国子学讲学时的休憩之所,也是天子批阅学子们策卷的地方,上辈子马文才并没有机会到这里来,这辈子站在那副“万流仰镜”的牌匾下,马文才的表情颇有几分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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