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会忙到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没想到你还有时间来找我喝酒。”
祝英台意外地看着自己的便宜哥哥递给她一杯黄酒,伸手接了过来。
“这酒,其实应该温着喝,不过就这么喝,也别有一番风味。”
祝英楼看上去情绪很不错,像是有什么极大的包袱即将被卸下,眉间那种常年为了保持威严而持着的严肃感也散去了不少,此时才真正像是个年轻人,而不是什么残酷的封建社会奴隶头子。
祝英台轻轻抿了一口,她不懂饮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觉得有些涩,有些甜,还有些说不明白的脂香。
她的脑子里甚至出现各种成分表,开始分析里面异麦芽低聚糖、潘糖、异麦芽的成分,如何酿造等等。
祝英楼也握着一个小杯子,将那酒在掌心中握着加温,突然缓缓说道:“这酒,是你生下来那日,我和父亲一起在庄中埋下的。”
祝英台差点把酒喷了,第二口怎么也喝不下去。
放了十几年的酒,谁知道有没有变质?
祝英楼没注意到她精彩的表情,自顾自看着掌中的酒杯,惆怅道:“我上虞地方,生了女儿,便要埋下数坛好酒,等到女儿出嫁之时,便挖出来,用以待客。父亲希望母亲能再生个儿子,我却觉得母亲一定能为我生个娇柔可爱的妹子,于是早早就备下了美酒,就等着母亲发作那天……”
“你生下来了,我和父亲亲自在院后的桂花树下埋下了那些酒。父亲埋了一坛大的,我埋了一坛小的,就是这坛。”
祝英楼晃了晃那酒坛。
“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封存的多好,等我起出这坛酒时,酒坛里的酒就剩了小半。”
祝英台没想过这坛酒还有这样的故事,看着那坛酒,眼神复杂。
“我们家里情况复杂,父亲大半辈子都在为我们寻找退路。也不瞒你,外祖父家里的内乱,本就有祝家庄的手笔,我依着父母之意继承外祖家的庄园后,便很少再和你见面。自你大了,脾气越来越古怪……”
祝英楼苦笑。
“如今,也不知你我的兄妹情谊,是不是和这酒坛里的酒一般,没剩多少了。”
“阿兄……”
祝英楼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一下,想要说些温和点的话。
“我没有……”
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祝英台,愧疚的光芒从她眼中一闪而过,最终只是伸手也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
对于她来说,愿意冒着食物中毒的危险陪他喝这坛陈年的老酒,已经是表达出自己最大的歉意了。
祝英楼心中失望了一瞬,但他毕竟高高在上惯了,也心疼妹妹多舛的命运,没责怪她的别扭,而是继续和她对饮着。
“梁山伯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见你没有多难过,我也算放了心。”
祝英楼来,不仅仅是为了喊她一起喝酒,其实也存着一份担心。
“他是个有用的人,我本想招揽他进祝家庄,待你日后身份暴露出来,便让他为你所用。无论是陪嫁的管事,还是在外效力的门客,你二人有同窗之谊,可谓顺理成章。不过他后来有那样的心思,我就彻底熄了这想法。”
祝英台吃了一惊,没想到祝英楼之前招揽梁山伯,竟是为了自己。
“什么心思?想当官的心思吗?”
祝英楼正喝着酒,闻言一怔,忽而哈哈大笑。
那笑声轻快又充满嘲笑之意,等到祝英台已经快要恼了,祝英楼才歇住笑意,带着止不住地恶意开口:
“你不知道吗?那梁山伯是个断袖……”
“他喜欢你。”
哐当。
祝英台手中的杯子再也握不住,终于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看着妹妹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祝英楼好整以暇地自斟自饮。
“在马家时,你夸他换了新衣服好看,他眼中的光亮得像是要跳出来。你是不知道他在无人时看你的样子,那种满是克制和感情的眼神,除了喜欢你,还能有什么?”
“你和马文才喝酒,马文才的母亲夸奖你时,他的眼中全是黯然神伤。你们以为他是身份低贱不受注重而自卑,过来人却都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他大概为自己见不得人的心事如同在泥沼里一般挣扎,可笑你却是个女人……”
他手中这酒名为“女儿红”,此时配着这样的话题,倒也应景。
想起梁山伯的心思,祝英楼的眼神更冷。
“不过即使你是个女人,他这心思也是侮辱你。他是何等身份,便是马文才娶你,也算是你低嫁了,他梁山伯连肖想你一根手指都不配!”
祝英台哪里顾得上祝英楼说什么配不配,她整个人都陷入到完全不知所措的愕然中,那表情就好像看到了马文才脱光了在她面前跳舞,又或者知道了梁祝的传说完全是两个男人搞基的故事一般。
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自己前世时也是个腐女,也曾恶搓搓的怀疑过所有古代女扮男装的恋爱传说全是一个个**耽成了言情的故事。
但她从没想过,这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在马文才哪里遭遇过无数次的拒绝和打击后,她对自己的魅力值已经产生了巨大的疑问,甚至快忘了“爱情”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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