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你了。”
江无畏握紧了那双鞋,脸色阴沉。
***
六月十七是钦天监挑出的好日子,也是出使北方的使团出发的日子。
那一日确实无风无雨,可天气十分炎热,褚向腿伤未愈只能暂时坐在车里,徐之敬则和宫中的医正一起准备了不少避暑驱虫的草药,以免路上有人因为天热而中暑。
在这样的日子出发也是没办法,元澄不能在边境等候他们太久,没有这位任城王的保护,那些魏国的主战派很可能在魏国国境内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以挑起两国的战事。
虽然已经从简再从简,但从谢举到褚向,几乎出使的主要使臣都是士族,这些人光吃穿用器就准备了几车,再加上国礼,车队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一路上光安排水路路线、在哪里补给、在哪里换车,就已经耗光了不少人的耐心。
听闻其中的种种,马文才更加不觉得徐之敬去是个好主意。
徐之敬虽是担心褚向的安危,但更多的原因是为了解决他祖父的一个心结。
他有一个族伯,名为徐謇,曾是徐家最杰出的医者,在随军任军医的时候被北魏俘虏,听说现在出仕北魏,在洛阳为官。
当年徐謇被俘虏时家小还在南方,北魏爱惜他的医才不愿放他南下,他的妻儿也就被留在了南齐。
为了保护妻儿,徐謇托人带信回家,希望家中将他逐出家门,以免他出仕魏国的事情牵累到徐家。
因为这个,徐謇的母亲一病不起,徐之敬的祖父不得不在接管家族后将他从家谱中除名,却依旧在家中的祖坟里为他留了一块墓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徐謇和南边的东海徐氏几乎断了消息,直到十几年前,那边托商人带来了徐謇已逝的消息。
徐謇临死前依然怀念家乡的父母兄弟,反复叮嘱自己在北魏后来娶的妻妾子女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尸骨,日后要葬回祖坟里,葬回她父母的身边。
徐謇在北魏的三个子女并没有继承其父的医术,却有为官的才能,也十分孝顺。他们在父亲死后想方设法托人送信来了南梁,希望徐家有人能北上接回徐謇的尸骨,扶灵回乡。
可那时梁武帝刚刚登位,野心勃勃,于是自徐謇死后这十几年来战事不断,断绝了之前一直保持着的来往。
徐家名义上已经将徐謇驱逐出族,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北上,这件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去,成为了徐家一个心结。
徐之敬此次申请出使,一是实在放心不下褚向,二便是要迎回伯祖的骨灰,将他送回祖坟。
他和当年的徐謇一样,都是为了保护家族而被家族除族之人,徐之敬对他颇有“物伤其类”之感,更别说徐謇虽然已经不算东海徐氏的人,可在北魏官至大鸿胪寺卿,并不算辱没了祖宗。
更别说徐謇留在南梁的妻儿几乎就是在他家的庇护下活下来的,他的孙子是他父亲的弟子,不是外人。
徐謇的后人现在是金乡县伯,亦是齐州刺史。因为有这层关系,徐之敬并不担心到了洛阳会人生地不熟,毕竟有同族照拂。
褚家的姑母派人到国子学来找过几次褚向,但褚向都称病避而不见,徐之敬担心他心软会回去,临走前配了十几副药送去了褚家,只要褚皇后好好吃药,半年之内性命无忧。
他知道褚向虽性子温和,却不愿别人瞧不起他,并没有宣扬他的脚踝是怎么赏的,只是被谢举询问情况时隐晦地提了下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被姑母虐待。
谢举本就对褚向颇有好感,听说他的遭遇后对他更是同情,有了他的庇护,褚家再没有办法接触到褚向。
六月十七那日,百官送行,马文才和梁山伯、傅歧、祝英台四人也站在在围观的人群里,目送着两位同窗离开。
“你说,褚向还会回来吗?”
梁山伯问身边的马文才。
“我不知道。”
马文才思忖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只能推断出褚家在帮二皇子,并在二皇子和萧宝夤之间牵线搭桥,却不知道褚向在其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他其实才思敏捷、胸有大志,但却有志不能伸张,陛下颇为忌惮褚家,不会让他如愿出仕……”
他顿了顿,“要是我,我会选择逃往北魏,在魏国出仕。”
萧宝夤如今是北魏的“齐王”,又是车骑大将军,褚向投奔萧宝夤就算得不到北魏重用,在王府里也更有用处。
毕竟二皇子在明面上并没有对褚向有什么优待。
“那徐之敬怎么办?”
祝英台脱口而出。
马文才和梁山伯露出迷茫的表情。
“什么……怎么办?”
褚向若一心留在魏国,就算徐之敬劝说也没有用。现在魏强梁弱,梁国也不会为了一个褚向开罪魏国。
没人听懂,祝英台有些惆怅。
“不说这些。”
马文才看着喧嚣的人群,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般选择看完热闹就离开,而是耐着性子站在城门前继续等候。
直到远处传来马声嘶鸣、车轮咿呀之声时,马文才嘴角一扬。
“来了!”
人人都在关注着使团北上的事情,几位皇子更是率领百官十里相送,于是倒疏忽了一支进城的队伍。
52书库推荐浏览: 祈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