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霉惹上了这么个人,就犹如得罪了暗处的一条毒蛇,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冲上来就咬你一口。
马文才不紧不慢的喝着甘泉水,背上突然被人重重敲了一记,回头一看,竟是花夭和褚向。
见这两人居然站在一起,马文才面色奇怪:
“你们这是……”
“我不耐烦做什么诗,公主和那边一个女郎聊起来了,我就到这边透透气,恰巧遇到了褚向。”
花夭伸手一指和兰陵公主相谈甚欢的刘令娴,“那女子你可认识?”
马文才一见是刘令娴,点了点头:“那是东宫刘学士的妹妹,这次接待你们的典客令里,只有她一人是女子,可见太子对她的重视。”
他好奇地问花夭:“她们在讨论什么?看起来相谈甚欢?”
“在谈论建康哪家男儿强?”
花夭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妙的神色。
“总之,我不太感兴趣。”
兰陵身负和亲之责,她希望能嫁个靠谱点的人家。即使王谢之家也有许多烂泥扶不上墙的,出身大家的刘令娴熟悉建康情况,向她询问倒是没错……
就是在讨论的话题嘛……
花夭挠挠脸,干咳了一声。
那边不停响起叫好之声,这边倒是一片安静,褚向一直在和花夭攀谈,大多是问有关六镇的事情,马文才则是关注着跑前跑后的祝英台,感慨着她现在做这份差事真是越做越顺手了。
正在此时,似是梁国这边被什么题目难住了,场面一时有些沉重,魏国人洋洋得意,东宫太子萧统突然推了祝英台出去。
马文才“咦”了一声,站起身就往使臣们的方向走,花夭见是祝英台,也哈哈笑起来:
“哎呀,是祝小郎,他诗作得怎么样?能让太子单独点名,应当是了不起的很吧?”
褚向纳闷地摇了摇头。
“没听说他有什么诗名。”
等凑到了近处,马文才一打听,顿时知道了是个什么情景。
原来双方给对方出题,来往了二十多首,互相都能对上,题目也变得越来越偏,到了后来,梁国这边让魏国以“吴歌”为题咏“江南”,魏国毫不相让,也让梁国以“鼓角横吹曲”为题咏“黑山”。
这就有点操蛋了。
魏国来的很多使臣这辈子都没下过长江,更别说看见江南的风光;梁国人也从来没有打到过北方去,也自然不知道黑山是什么样子。
而且双方出题都很刁钻,南方让北方人用吴语小调的方式写“江南”,魏国就让南方人用鼓角横吹曲的方式唱“黑山”。
鼓角横吹曲是一种军乐,多用于庆贺或祈求胜利,南方并没有这样的习俗。
双方都在心里骂了声狡诈,本以为互相对不上,也就算是平了,谁知魏国队伍里有一个父亲曾是南朝官员,因战乱被掠到北方的使臣,竟然用吴语对上了这首诗。
这下子,梁国这边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梁国选出来的这些人,在玄言、山水、游仙、公宴这些题材上已经达到了巅峰,为了这次诗会也准备了无数首可以应对的诗词,但论军词,还是唱黑山的,一个个面露难色。
于是“有急智”的祝英台就被推了出来。
祝英台被推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要不是一直在玄圃园帮太子修《文选》,她搞不好连鼓角横吹曲是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现在让她临时写一首,写个大头鬼啊!
如果让她剽窃后世的歌词,“什么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之类的倒是能咏上几首,可现在是什么场合?
两边做做诗谈谈风花雪月就算了,在这里唱什么“不教胡马度阴山”,这尼玛是挑事呢?
万一魏国以为是梁国挑衅,一气之下大军压境怎么搞?
她再蠢也知道这次是要求和的哇!
又要不堕梁国的威风,又不能让魏国人感觉到难受,还得限定题材、限定风格、限定类型……
她就是个打杂的普通公务员阿喂!
见祝英台面上天人交战,站在场上一言不发,众人不耐烦的同时,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谁啊?这不是之前一直给我们抄诗的那个小郎君吗?”
“他是东宫的人?看起来年纪挺小的,哪家的郎君?”
“这娃娃脸,能作鼓角横吹曲?”
见祝英台没张口,三皇子萧纲也急了,不住催她:“英台,你就作一首。你可是玄圃园诗才第一之人,怎么能一首都不作!”
将她推出来的太子也皱起了眉头,非常不悦。
平时藏拙,可以说是有隐逸之风,可现在这种场合还藏着,就是不识好歹了。更何况他平时对祝英台颇为礼遇,他总该投桃报李吧?
马文才一看太子那脸色就知道对方已有怒意,缓缓穿过人群,朗声说道:“我有一首!”
刹那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马文才。
“你能咏诗?”
萧综嗤笑起来,“别又来作一首策论!”
马文才对皇帝拱了拱手,又给祝英台递了个眼色,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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