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也是归期第一次见到苏令闻的爷爷,那是个……一眼就能让人想象得到,他年轻时一定是个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绅士。
苏老太爷年轻时是清华教授,后来还当过中科院的院士,如今在青岛养病,甚少回来这边。这些是之前容怿告诉她的。
饭后,苏老太爷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杵着拐杖,右手食指一搭一搭地敲着,笑眯了眼和归期随意地聊了两句,然后说:“咱们上楼,小七和令闻一起,咱们上去弹琴。”
也是在今天,归期才知道原来苏令闻还会弹钢琴,是在小的时候爷爷教他的。
在这之前,归期对会弹吉他的男孩子还抱有憧憬,但那晚之后,那个弹钢琴的少年清逸的背影占据她的脑海许多年,久久萦绕不去。
苏老太爷似乎弹得不大利索了,但归期心里很感动,她总觉得这位老人家不单单是在弹钢琴,也许这一刻他心里有着某种强烈的念想,让他如此坚持地弹完一整首曲子。
这首曲子的旋律她很熟悉,因为在无数个不经意的时刻听过,但她一直没弄清楚名称,后来苏令闻告诉她,这首曲子叫——《致爱丽丝》
老太爷弹累了,让苏令闻令送他回屋。
归期坐在琴房的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然后走到钢琴旁边,没有坐下,右手的手指放在琴键上试着弹出一个音节,然后第二个音节,在接下来几分钟的时间里,她琢磨出了《小星星》第一句的旋律……
她反复弹反复弹,弹到熟练,弹到手指形成记忆,弹到她感觉时间有点久,于是停下来,转身望向门口,果然看见苏令闻在那儿。
归期转了回来,无奈地闭了下眼睛,有一种……实打实献丑的既视感。
苏令闻走过来,摁了下琴键,跟着也弹出《小星星》第一句旋律,说:“我教你。”
归期一惊,下意识就回嘴,“不用了,你弹吧,我听。”
然后,归期就被他摁着教了大概30分钟的《小星星》,弹错一个音还得重来,反复的重来就导致又一个30分钟过去……
归期没明白他这么执着教自己《小星星》目的何在,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她终于问他,“你这么喜欢这首歌么?”
苏令闻只看了她一眼,琴键上的手指未停,“不是你喜欢么?”
归期问:“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了?”
苏令闻:“那你刚才在这儿琢磨半天?”
归期:“……”
她和苏令闻并排坐在一张琴凳上,两人无语对视了数秒,分别为对方的二愣子思路感到震惊。
他看过来的目光似乎颇为玩味,这导致归期不敢这么直坦坦地回视他,所以她先收回目光,说:不过还是谢谢你。”一边把手指放在琴键上弹出完整的《小星星》。
一曲结束之后,她笑着问:“我这样算不算学会弹钢琴了?”
苏令闻默了下,说:“你可以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归期气结,一生气就口出狂言,“不就是会弹钢琴么?我还会古筝呢。”
苏令闻颇意外地轻抬了下眉,他不会轻易去质疑别人,但以他对这丫头时而出其不意脱线的秉性的了解,他有必要表示一下怀疑,“都会哪些曲子?”
果然,归期这种实诚的心理素质一下就暴露了,“就是……还没完全学会。”
“意思是,正在学习?”他问。
“就、就是,可能,也许即将会去学……”归期不禁嫩脸一红,“我爸之前的确打算让我去报个培训班,培养一下情操……什么的。”
“那叫压根不会。”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以后不要随便欺骗别人,”苏令闻双手放在琴键上,轻快舒缓的旋律在他的指缝间徘徊,归期听了这话怔愣了片刻,就在她处于该羞愧反思还是反唇相讥之间摇摆不定的瞬间,他忽然接着说:“除非你有百分之90的把握。”
归期坐着呆滞了半天,本着虚心向学的心态,她不耻下问了:“为什么是百分之90?”
琴声未断,苏令闻说:“百分之90是信心,即是对输出内容的掌握程度,剩下的百分之10,一是寡廉鲜耻的心态,二是判断和应变的能力,任何欺骗行为都存在风险,所以应变能力尤为重要。”
归期简直对他五体投地,为他的不厚道,为他寡鲜的道德……
琴声戛然而止,他看过来说:“对输出内容的掌握越精确,就越能降低受道德谴责的风险,包括你自己的良心。”
归期听不太明白。
他说:“如果你对古筝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刚才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关,并且事后你并不会产生太多的内疚,因为你对古筝的确有某方面的认知,只是缺一个实际行动而已。”
谬论……
一派胡言!
归期说:“本质上就是说谎,不管对输出内容的掌握是百分之多少,都是说谎。”
苏令闻点了下头,“我没说客观或者本质上的区别,我说的是降低受道德谴责的风险,不管是出至外界,还是来至于你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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