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红秋一听,大喜过望。她对于大掌柜的位置觊觎已久,大掌柜月钱高不说,而且在东方家说话很有分量,能调用东方家一半以上的人力和财力,可以说是东方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把手位置。现在的大掌柜是前任家主任命的,年逾古稀,人老智昏,却占着位子不肯让贤。东方英也因为这个大掌柜在身边指手划脚,不能放开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对她不满已久了。所以换掉大掌柜是迟早的事,范红秋向来对现任东方家主唯命是从,又有些小聪明,若是这件事办成了,大掌柜这个位置必定能到手。
有了目标便有了行动的动力,范红秋卯尽全力,打通关系,探清了看管绣品的人,使了不少银子,终于让对方同意跟她们同流合污。
很快到了复赛的那一天,晓雪亲自送苏繁至远营殿门前,看守大门的居然是跟晓雪在一品斋有数面之缘的禁卫统领,足以看出皇上对这次大赛的支持和重视。禁卫统领汪小菲老远便跟晓雪打招呼:“邵老板早上好呀您怎么有时间来这边?”
晓雪冲她点点头,笑着应付两句:“汪统领值班呢,有空去一品斋,请你喝我们邵记酿的‘五粮液’。”然后又跟她打了两句哈哈。
跟熟人寒暄完毕的晓雪,将苏繁叫道到一边,拿出拜托皇太女从内务府中取来的丝线,对苏繁道:“这些丝线虽然不及你从织绣坊带来的色调艳丽,却也属上乘,你拿着备用吧毕竟有宵小在旁虎视眈眈,不知她们能使出什么手段,有备无患吧”
正说话间,东方英带着她手下的“十二金簪”来到了,她皮笑ròu不笑地冲着苏繁道:“哟这不是苏家家主吗?到京没两天就勾搭上裕亲王了,难怪苏家家业在你的手里发展地这么快呢”话中的潜意思是,你们苏家有如此成就,都是用皮ròu换来的
晓雪最看不惯她这种暗箭伤人的小人嘴脸,便不咸不淡地道:“东方家主慎言,苏公子乃是我未过门的夫侍,还请东方家主说话放尊重些,小心祸从口出”
东方英脸色一变,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苏家居然跟邵家结为秦晋之好,这邵晓雪已非吴下阿蒙,不但短短的一年时间,便将邵记开遍了全国,又被女皇陛下看重,封为亲王。若是与苏家为敌,必然得罪这个风头正健的人物,看来这件事还得做得隐秘点,免得偷jī不成蚀把米。
想到这儿,她qiáng笑道:“哦?那可要恭喜苏家主了,到时候别忘请我喝杯喜酒哦。”说罢,又凑趣跟晓雪寒暄了几句,见她不冷不热的,便摸着鼻子走了。
“呸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晓雪冲着她的背影吐口水。她向来对这种只会背后捅刀子,没有真才实gān的小人不屑一顾。
苏繁看着晓雪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觉得她的xing格特别的可爱,qíng不自禁地露出真心的微笑来。
晓雪回过头的时候,恰巧将这美好的一幕看在眼中,自诩看惯了美男的她,居然有移不开视线的感觉。她的失神,让苏繁脸上飞霞,更显动人。
苍松见自家小姐盯着人家公子看个不停,虽说已经口头定下亲事,到底未曾成亲,何况又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便悄悄扯了扯主子的衣服。
回魂了的晓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假装清了清嗓子,道:“你只管静下心来刺绣便是,其他的就都jiāo给我吧绝不会让那等小人的yīn谋诡计得逞”
晓雪话虽简短,却掷地有声,让苏繁本来有些忐忑的心,立刻沉静下来。他那静若chūn水的眸子,深深地看了眼晓雪,缓缓地点了点头。
晓雪看着苏繁的背影,直至他进入远营殿,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邵府,跟夫侍们布局去了。
远营殿里,二十架绣绷支在那里,每个绣绷前都放着一个名牌,有的写着:“象阳魏家”“铭湘秦家”“宁凡鲁家”苏繁在“纷城苏家”的绣绷前坐下来,身边的罗儿掏出了准备好的绣线,打算和锦儿一起像往常一样帮着公子分线。
本来排在苏繁前面的东方家的十二金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他们后边去了。十二个俊秀的男子,娉娉婷婷,很是惹眼。
当十二金簪领头的那位眉心有朱砂痣的男子,行至罗儿身边的时候,突然崴了脚一般,一个趔趄,扶在了罗儿身上。仿佛不经意间,将放在罗儿身边的那团绣线拂至了地上,而后边的其他十一金簪,见大哥差点摔倒,都手忙脚乱地挤过来扶持,慌乱间从苏家带来的绣线已经被踩在他们的脚下,脏乱不堪,无法再用。
领头的金簪站稳后,哭丧着小脸,楚楚可怜地道歉:“真对不起,把你们的绣线弄脏了。都是我不好,走路这么不小心。苏公子,您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绝不会有任何怨言”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只是掩着面庞的袖子背后,那薄薄的朱唇弯起了弧度。
其他的十一金簪有的言不由衷地向苏繁道歉,有的劝大哥不要难怪,说苏公子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不会因他的不小心而责怪他的……一时之间,场面比较混乱,各地的参赛选手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
苏繁低头看着脚下被踩得不成样子的绣线,嘴角渐渐勾起,在脸上形成一个动人的笑容。十二金簪见苏家家主不但不生气,还笑了起来,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倒是很快静了下来。
苏繁抬起沉静的眸子,仿佛绣线被毁的不是自己一般,笑着对忘了假哭的肇事者道:“复赛快要开始了,各位绣郎还不就位,耽搁了比赛,怎么向你们家主jiāo代?”
眉心有朱砂痣的金簪名田景乾,跟那东方家主关系非同寻常,昨天两人还厮混到半夜呢,东方英jiāo代他一定要在复赛开始前,毁了苏家带去的丝线。如果办好了,就纳他为小侍,所以他做起事qíng来不遗余力。复赛的布帛绣架都是统一由内务府提供的,不过绣针和绣线,都要自己带。
苏繁呀苏繁,你纵有通天的本领,没了绣线,也绣不出一针一线田景乾背对着苏繁,走向写着“繁湘东方家”的绣架前的时候,脸上的笑,yīn险又狠毒……
锦儿又急又气地理着已经被踩得脏乱不堪的绣线,眼睛里含着气愤的泪水:“公子,这东方家太过分了,他们绝对是故意的。怎么办,没有绣线咱们怎么绣呀?”刚刚晓雪跟苏繁说话的时候,两个小厮识趣地避开了,当然没有看到晓雪递给苏繁的丝线。
罗儿的脸上也露出担心的表qíng,公子昨天已经确定了要绣的花样,是平时最费工夫的正面丹凤朝阳,背面松鹤延年的双面绣,三天的时间绰绰有余。可是绣线被毁了,中途又不允许离场,去掉今天一天,两天的时间是万万绣不出来的。他看着主子成竹在胸的表qíng,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看来,咱们要改绣样了……”
“为什么要改?”苏繁看着锦儿手里已经无法再用的绣线,心里想着那个送他绣线的女子,钦佩她的未卜先知。他摸了摸小心珍藏在怀中的内务府贡线,心无比地柔软起来:“照原计划进行”
“可是……”罗儿担心地声音被打断。
“各位绣者,十年一度的内廷绣品选拔赛的复赛,现在开始。重申一下规则:复赛时间为三天,每日辰时初开始,酉时末结束,共六个时辰,午休两刻钟用午餐,餐点自带酉时以后,未完成绣品由女皇钦点的宫人收起,标上名牌序号,由内务府统一管理,次日辰时发还给参赛者继续刺绣。比赛期间不得喧哗,不得离席窥伺别人。中途离开、无故生事、将绣品带出赛场者取消比赛资格”一个身穿蓝色宫人服装的男子,表qíng严肃地郑重宣布着。
各地来的参赛选手均屏息倾听,整个赛场上一片寂静。东方家的参赛绣者——十二金簪,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时地向苏繁那边投去幸灾乐祸的一瞥。
那名宫人看了看沙漏,见时辰已到,便高声宣布:“绣品选拔复赛开始——”
正文 二百二十八章绣场飘香
那宫人的话音刚落,场上各家派出的绣郎们开始飞针走线起来。远营殿的粉墙黛瓦之间,数十名或端庄、或沉稳、或妩媚、或娇俏的男子们,素手纤纤,飞线走丝,蓦地便是彩蝶蹁跹,或是花朵儿斑斓……
东方家派来的十二金簪,以田景乾为首,有的穿针引线,有的拆线分丝,配合的有条不紊。由于绣布的尺寸有要求,所以十二人不能全上,主绣有四人,两人正面作绣,两人与之相对而坐,居然倒着刺绣,而且四人绣出来的针法如同一人。由于他们占了人数上的优势,所以选择绣的是“锦绣河山”这样繁复华丽的内容。转瞬之间,轮廓显现,那巍峨的高山,激dàng的飞瀑,流水、青松、山花、劲糙……逐渐在绣布上面铺开……
田景乾偷空抬眼看向全场,参赛者们针起针落,忙个不停,只除了呆坐在绣架前的苏繁。田景乾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冷笑,他的眼前出现了自己被四人小轿抬入东方府里,纳侍礼上绣者们艳羡的目光,东方家主深qíng款款的眼神,以及穿金戴银奢华无比的生活……
苏繁呀苏繁,你可别怪我手段yīn险,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不向往大家官人的生活呢?田景乾低下头来,看着绣布上的纹络,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qíng。
一般绣者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眼睛便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而被辞退在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穷困日子,他已经快二十岁了,再不为自己打算,就只能认命地胡乱嫁给不知道品xing如何的女人。若是这女人正gān还好,假如妻主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那日子可真是没法过。
东方家前一等绣者卢小艺不就是个鲜活的例子吗?风光时是赚下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可都被他败家的姐姐姐夫据为己有。婚后,能挣钱的时候,妻主待他如珍如宝,等到眼睛坏了,退役在家做不得针线活的时候,动辄打骂,还让他做沉重的家务活,就连坐胎的孩子也累没了。他的妻主用他赚来的钱,纳小侍,逛窑子,玩小倌,还染上了赌瘾,很快便把家给败光了。她不但不反省自己,还把所有的一切怪在卢小艺身上,说他是扫帚星,硬生生地赶了出来。现在那卢小艺,婆家不理,娘家不睬,不得不用昏花的眼睛绣些简单的绣品出售。虽说当初他的绣艺在东方家的绣坊是数一数二的,可是眼睛毕竟是坏了,看东西不清,绣出来的绣品卖不出去,难以糊口。再后来,他的眼睛彻底瞎了,只能流落在街头乞讨为生,前年冬天 一场大雪,便冻死在破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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