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张队长有心帮李留弟,也不好说自己帮着出这份钱,更不用提生产队里就连他都是按工分分东西的,上哪儿有啥工资啊?
李金库抱怨白玉凤不该开罪张队长,可过后也一样没有让李留弟上学的意思。
这么一来,李留弟上辈子就几乎是个文盲,自己自学那点儿根本啥用都不当,顶多是能认自己的名,会算个帐,不至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罢了。
这辈子,李留弟说啥都想做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可是上学这一途径不大可能了,就只能另想别的法子。
第十一章 知青点
白玉凤舍不得钱,更舍不得劳动力,上学这条路是说什么都走不通了,可是不能上学,不代表不能学识字。
李留弟晚上睡不着时想了又想,还是自己定了路子。
李玉华一出门,李留弟就背了柳条筐出门。
白玉凤撵出来:“干啥去?”
“薅猪草……”连头都没回,李留弟径自出门,后头白玉凤骂“小兔崽子,成天拉个脸,活似谁欠你钱了是的,那死出,够十个人看半拉月的……”
隔壁正晒被的王婶听不过去了:“这一大早上的,又骂啥呀!?他白婶,要我说,你家留弟可算是不错了啊!那么点的个,天天一大筐一大筐的猪草背回来,大冬天的还不照样洗衣服?你家那猪可不就是留弟养的……除了不能赚工分,还差哪儿啊?”
“咕咕咕……”把手里的鸡食撒完了,白玉凤看着在院里叨食的三只鸡,再想想昨个儿几乎被李留弟一人吃光的鸡肉,心里这个恨啊。
“王大姐,你可是不知道,那小兔崽子坏着呢!这不是亲生的吧,就是养不熟,白眼狼一个……”
王婶扬起眉毛,撇了撇嘴,也不吭声,只转过身去用扫帚用力拍被:“可是等赶紧了,一会还得下地赚工分呢!”
走得远了些,听不到白玉凤的叫骂声了,李留弟才吐出口浊气,身上的大柳条筐还是沉得要命,可这会儿她却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只要不在李家两口子跟前,她就觉得这世界是美好的。
好像上辈子也是这样,出来薅猪草、捡稻穗,别的孩子觉得苦累的活儿,反倒是她最开心的时光。
不过这会儿走的这条道却不是她平常去薅猪草的路。隔得年头太久,记忆有些模糊,但她还是记得靠河边那一大片野地上到处都是野草野菜,尤其是临近的那个小山丘上,什么婆婆丁、荠菜、小根蒜、曲麻菜的,一到春天就遍野生长。
春天的时候,这些菜人吃,等到了盛夏深秋,凡是猪能吃的野草野菜,就都薅了烀猪食,到了秋天,天天都要薅几大筐,摘好了在河里洗一下在院子里晒干了,等到冬天没有什么绿色蔬菜时这些野草野菜就会掺在猪食里喂猪。
早些年,这些东西别说猪,就是人都享受不着,李留弟恍惚还记得荒年时别说春天时,就是秋天时小山丘上也是光秃秃的,凡是能吃的都让人吃了。
这几年日子又好过了,人不用掏空心思地到处找吃食,连猪也能养肥了,不像那些年,人都吃不饱,哪儿还能喂猪啊?
生产队猪圈里养那么几头猪,也是瘦津津的,两眼无神,看着个人就眼放红光,吭哧的声儿又粗又重,吓死个人。那会儿都吓唬小孩要是不听话,饿急了的猪半夜就来啃你的脑袋瓜。
李留弟对那几头猪印象深刻,该说是被吓的,那年别人说都是因为她,李栓柱才是个傻子,白玉凤就把她丢进了猪圈。
臭气熏天的猪糞味,还有围过来直吭哧的猪,让李留弟一连做了好几晚上的恶梦,她总觉得要不是夏奶奶及时发现她把她捞了出来,她真的很可能就被猪给啃了脑袋瓜。
打那以后,李留弟就有些怕猪,可是她怕谁又在乎,李家后来养的猪还都是得她侍候着,每回扫猪圈,李留弟都觉得像是扫了场仗一样可怕。
今个儿出来得早,可李留弟却没想去薅猪草侍候猪大爷,这条道一直走,就是生产队队部,不过她要去的也不是队部。
生产队里文化人不多,就是有识字的,这些人不会有闲工夫教她一个小孩识字,谁不想多赚几个工分呢?再说白玉凤那个脾气,要是有人教她识字,耽误她干家务活,白玉凤还不得来骂大街?
可这生产队还是有人不怕白玉凤的,就像是孙燕。
虽说孙燕她们那些知青骂人不行,半天都迸不出一个脏字来,可架不住有人帮她们啊!
只要几个年轻姑娘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窝里打转,露出委屈的样子,立刻就有那年轻气盛的男人帮着出头,哪怕是亲婶子,都能张嘴就撅。
“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娘们,一张嘴就骂人,也不知道害臊,尽给咱生产队丢人……”就连张队长,都皱着眉头呵斥去找知青麻烦的女人,甚至还把事情上升到给政治问题上:“这些知青都是主席给咱们派来的好同志,不说照顾着,还这么欺负人家,要是主席他老人家知道了,得咋个伤心啊?”
得,话说到这地步,还有谁敢去知青点闹事呢?
不过也因为这个,知青点的女知青们就都成了生产队里妇女嘴里的狐狸精,女知青点就更成了狐狸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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