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了头往后看,可不真是追上来了,也不过就差半个车身,就会超过他。
那些“加油”声,变成了哄笑声,似乎所有人都在笑他张国庆的自不量力。
脑子“嗡”的一声,张国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身体就那么冲了出去,在卡车追过他的一瞬间,跳起抓住了车门,堪堪踩在了脚踏板边上。
司机生气地大喊,张国庆却只是大笑:“跑得再快能怎么着?就是个铁疙瘩!还不是得让我坐?!”
他存心想要让卡车载他一段,等快到终点进再跳下去抢个第一,可他还没得意完,就觉得车身一晃,他的脚一个没站稳,人就载了下去……
“啊……”众人尖叫,然后是刺耳的急刹车声。
站在后排的李留弟个子小,看得不真切,只是看到人们呼地一下往前涌去。
徐梅叫了一声,也跟着跑过去,她怔了怔这才跟上。
等到了跟前,才听到张国庆的惨叫声。
还有人在叫:“没死、没死……可是捡了条命……”
是真的捡了条命,被车辗过,却只辗过腿,没有辗到身体,张国庆只断了条腿。
卡车司机吓得脸色发白,一叠声地叫:“我都说不比了不比了,你们非逼着我比——你、你们都看到了,刚才是那个小孩突然窜出来的,就是那小兔崽子……”
是看到了,老李家的傻小子,这会儿还在傻乎乎地抹鼻涕呢!谁还能和个傻子计较啊?
“还在那儿说什么啊?赶紧的,把人送公社啊!”郭志国吼起来。
生产队这里没有医护室,要有个什么病什么痛的就得送去公社的医务室,那里有赤脚医生,要是实在动不了,也可以去请赤脚医生过来,上次李留弟晕迷不醒就是请了赤脚医生许大夫过来的。
这时候也没人再哄笑了,一起七手八脚把张庆国搬到车上。
张庆国面无血色,却还是苦笑着说:“看来这回我是输惨了……志国啊,你的新鞋我不能要了,也好,省得那姑娘不乐意……”
郭志国沉着脸不说话,一脸的严肃。
不只是他严肃,刚才看热闹的人刚才笑得多大声,这会儿就多严肃。
大半的男知青都跑步跟着卡车往公社去了,剩下的要不去上工,要不就凑在一起说刚才那事儿。
孙燕两片嘴皮上下飞,瓜子皮吐了一地却不影响她说话:“我就说那个张庆国最爱哗众取宠,你看看,闹出这样的笑话,可不是丢了咱们知青的脸!”
“孙燕,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徐梅气得吼了声,转了头摸摸李留弟的头和声道:“留弟,你先回去吧,姐姐先回去帮着你张大哥收拾一下——公社上八成治不了……”
说着话,就喊一个男知青跟着去帮张国庆收拾行李。
徐梅的话还真是说中了,张国庆被车辗成了粉碎性骨折,这个赤脚医生根本就治不了。
不过半个小时多,郭志国就跑回来取张国庆的行李,跟着去了县城。
等到了第二天,生产队里就都在议论张国庆的事儿,听说他的腿伤一时半会治不好,以后能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跑步都不知道,这回就不再回生产队,而是送回原籍上海养伤了。
第十四章 知青的返城梦
知青张庆国和卡车赛跑结果被车碾断了腿这事儿,对生产队的队员来说就是个有点离奇的笑话,可对知青点来说却有些不一样了。
一开始知青们是替张国庆受伤着急、难过,可听到张国庆因为受伤而提前返城,就什么样的心思都出来了,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说张国庆是故意受伤好返城的。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李留弟到知青点时,就听到孙燕在说这事。
现在不像以后,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的人多着,这年代大多数人都爱留在家乡,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才过得舒心,一是受户口所限,二也是少有那么有雄心壮志的人。
可是偏偏时代就是这样的时代,上千万知识青年就这么响应号召下了乡。环境变换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的,一开始可能还会觉得农村风光好啊,看着有山有水的多带劲,可是不用几天,从大田里回来,从没干过农活的知青们看着薅草薅得红通通,还带着血痕的手,哪怕是个大小伙子,都有想哭的心了,何况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
时间久了,干各种农活干习惯了,却又想家,尤其是那些来自远方,外省或是北京、上海这样大城市的知青们,渴盼回家的心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之前工农兵大学的事儿,让不少人看到了回家的希望,可是那个名额有限,就像他们二生产队,知青有个六七十号,可名额只有一个,有啥法子?竞争呗!上回送是让知青点的知青们自己投票,得票最多的那个被送去上了工农兵大学,这回呢,张队长一早就说了,既然你们都是有知识的,那就考个试吧,成绩最好的去念书,不管是谁走了,都是凭的实力,别到时候留下的又报怨这个报怨那个。
有心回城的,这会儿都憋着一股劲呢,可没想到突然之间,就有这么一个啥也不是,平时只知道打混磨嘴皮子的人先回了城,这让那些卯着一股劲的人心里头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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