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时辰,指的便是每天夜里拉上台拍卖花魁的时间。
比起亲手杀了她,眼下才是真正富有想象力的惩罚吧?
飞烟作为新花魁,像即将端上餐桌的食材般,任人洗净,装饰,不声不响,不做挣扎,像失了心智一般。
姬飞烟!你会后悔的!
紫苏的声音仿佛回荡在耳畔,她慢慢环顾四周,房中到处悬着大幅大幅艳丽暴露的图画,再看向镜中的自己……
身上这件红衣,似乎是出于恶意,剪裁的格外轻挑。领口从肩头才开始,而分叉一路开到大腿。
她不由苦笑出声,这样的她,与周遭一切是何等般配啊?
一国公主给他公叔翎一个人做女支女有什么稀罕,做整个齐国的女支女那才叫稀罕。
只是往日那些半真半假甜言蜜语说惯了口,若见她人尽可夫模样,他可会有那么一点心软?
她费了好大力气把眼泪憋回去,仍然感觉到自己呼吸里都带着灼烧感。
此时此刻的姬飞烟不得不承认,在心狠手辣这方面,她实在远不如公叔翎。
胖老鸨往门口一靠,尖着嗓子嚎:“时辰到了,姑娘可快请吧?别叫外头的公子哥们等啊。”
说的是,别叫他们等了。
飞烟拔下头上的发簪猛得向自己的脖子刺过来……
老鸨一脚踢在了飞烟手上。
那簪子飞了出去,只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灵活身手与其体格完全不符。
飞烟脸色一白,也许这是个练过武的人,也许,是拦过太多在女闾寻死的人,这样的动作已经是轻车熟路。
老鸨也不恼,笑咪咪地把一张被脂粉涂到面目全非的脸凑到飞烟跟前,飞烟不由的往后缩了缩。
她抓起飞烟的手,在那流血的脖子上一抹,另一只手拿出了卖身契。
“你大胆!”
第五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2)
飞烟挣扎着,却拗不过着蛮力极大的老鸨。
染了血的手指还是摁在了卖身契上,“不要……”她拼命挣扎。
老鸨大笑着,血红的嘴唇一张开说话,脸蛋就纷纷扬扬落下粉来。
“老娘要管你吃管你住还得派人保护你,钱从哪儿来啊?你可看清楚了……”
“这契约可是朝廷盖章的!老娘可不做犯法的勾当。”
而后,便用那只手给飞烟蒙上了头纱,扯着她上了花台。
透过纱,她隐约看见台下坐满了人,摇晃着站稳,底下传来一阵唏嘘。
“都说这天下美人儿啊,大多相似,丑女倒是丑的各有不同。”胖老鸨开始灵活的走来走去。
“要花娘我说啊,他们是没瞧见真真儿的美人儿,真正的美人儿那可不是一云眉咬花唇大集合,而是从眉眼到鼻唇,都美得天下独一。”
“就会说了!倒是让我们瞧瞧啊!”
“冲着身段,我给五百两,别给他们瞧了!”
底下开始喧闹的喊起价来,每喊一声飞烟浑身都是一阵战栗。
老鸨精明一笑,挥动着肥腻的胖手。
“要说这真正的美人儿啊,由里到外那都得跟旁的不一样,眼神里有东西,花娘觉得,这得美人儿,那就是得江山!”
这胖老鸨妙语连珠,夸起人来话里有话,不止知道将美貌的价值最大化,还特别会利用男人的虚荣心。
直到老鸨将气氛推到最高潮,一把掀开了她的头纱。
风,带起乱发。
又轻缓飘落。
光芒刺眼,她眯着眼,自那灰眸环顾眼前种种。
只觉阴间空荡荡,鬼怪在人间。
灰眸,燕国公主。
这两个词迅速炸响在所有人的大脑里,四下里一片寂静。
老鸨忽然轻声道:“真正的美人儿啊,不会老,哪有人舍得舍弃她,你说是不是,公主?”
飞烟的眼掠过老鸨那笑意不明的眼睛,看到底下的人近乎发疯。
“我出一千两!”喊价的是个肥腻的富商。
四下里一片惊呼,一千两,在这多数人朝不保夕的乱世是巨额财富。
老鸨笑得粉落了一地,紧接着又有人高喊一千一百两。
那富商一双被肥肉挤成缝的眼睛闪着光一般,死死盯着飞烟。接着喊价,“一千二百两!”
她看着那富商势在必得的模样,心像是被绑上了巨石沉入了深海。
渐渐地,耳边的声音也模糊起来了,这一刻她好像又看见了长姐含泪用力微笑的脸。
飞烟……飞烟,你过得好不好?
她湿了眼眶。
其实长姐即将离开这人世,也好,离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若是让她看到自己如今在女闾里让人当牲口卖,想必心都要疼碎了。
想到了长姐,飞烟心头又涌上了恨,恨这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公叔翎,他该死!
不知不觉间,价格已经喊过了两千两,这在女闾里还是头一回。
“我们哥儿几个凑一凑!凑一凑!”几个面相猥琐的公子哥聚成一桌,一边商量一边打量着飞烟,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
若是往日她定叫侍从剜去他们的眼,拔了他们的舌,可眼下她只能攥紧自己的拳头,把血也藏在手心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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