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玉被万万拉着跑了,两人慢悠悠地爬着楼梯。
“平时尽量不要乘电梯,不然会被领导diss的。”万万叹气,“领导说就这一部电梯,要空出来留给患者,免得患者在楼下等……说我们年轻体壮,多爬爬楼有益健康。”
万万耸了耸肩,无奈地道:“以后慢慢你就知道了,咱雅美变态的规矩多了去呢。”
俞玉将口罩摘了,满脸的闷闷不乐。
万万安慰道:“你刚来,东西放哪儿都不清楚呢,怎么配好台?没事的,熟悉了就好嘛,是纪医生太严厉了,别往心里去。”
俞玉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觉得自己挺废的。”
万万笑了笑:“这算啥,大家不都这么过来的吗。我第一次给患者挂水,紧张得手都哆嗦,给人戳了半天都扎不到位……那会儿被骂得简直怀疑人生。你看,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大家不都是慢慢练出来的吗?”
是吗,大家都这样吗?
也许吧,也许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从新手小白被骂着成长起来。可俞玉却知道,纪元洲并不是这样。
记得上缝合的技能课,离体猪大肠端端吻合术,每人面前一小段猪大肠,整个实验教室都是又腥又臭的味道,俞玉在脸上糊了三层口罩,依然被熏得眼睛都疼。
别说吻合了……打结都松松散散的,缝得乱七八糟,自然被纪元洲挑剔了一通。
俞玉还挺不服气:“这么臭谁受得了,要是人的大肠……”
“人的大肠只会比这个更臭!”纪元洲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将那排歪歪扭扭的缝线一根根拆了,然后整理好创面,一手持针器一手镊子,认真地道,“看好了。”
纪元洲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虽然熟练又快,但却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俞玉是什么样的人呢,从小被父母宠爱着长大,不愁吃喝,不愁穿戴,做什么事儿,都只求一个“差不多”。
和事事都要做到完美无缺的纪元洲比,简直就是反面教材的典范。
比如缝合,俞玉觉得将两截大肠缝起来就行,根本不在意缝线位置是否整齐,进针点的距离是否符合要求,甚至连手术结,都没想起来检查是否会滑脱。
可现在,看着纪元洲的动作,那对位严密、整齐得可以当做教科书范本的缝合,她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说不清的冲动。
那是对强者的仰慕,对站在顶端之人的向往。
没有人想一辈子碌碌无为,俞玉胸无大志,可也希望有一手漂亮的技术,不求多么完美,最起码将来工作中,不会被同行嘲笑。
纪元洲拿起线剪,一滑到底,一斜角度,示范她如何留下长度合适的线头。
俞玉惊叹连连:“你不是才研二吗,都没去过几天医院,怎么知道这么多?”
“多看,多练,多学习。”纪元洲将器械交给她,示意她再缝一遍,“医学是严谨的,哪怕大肠吻合将来我们口腔科的用不到,但既然学了,就要标准而规范。”
纪元洲指点她进针位置,继续道:“更何况,口腔里的缝合并不少,尤其是颌面部外伤,涉及到美学,对缝合的要求会更高。”
这一点俞玉还是非常认同的,缝得歪歪扭扭,势必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空无一人的实验教室里,俞玉埋头练习,只有纪元洲清冷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讲解着要点。
说来也奇怪,这种一板一眼的教学,俞玉听得竟然十分陶醉,丝毫没有上课时的昏昏欲睡。
“唉,我是不是对长度大小太不敏感了啊,缝针边距和针距要3毫米,我哪儿知道三毫米是多少,一点概念都没有。”俞玉对比了一下自己和纪元洲的缝合,垂头丧气地道,“要不你给我一把尺子,我比划着来?”
纪元洲笑了笑:“别着急,练多了就知道了……不同部位不同组织的缝合,对边距和针距的要求都不同,慢慢来。”
俞玉眼珠一转,好奇地笑道:“你呢,你有没有在活人身上缝过?”
纪元洲点点头,他虽然研二,可早就经历过见习、实习,临床上也做过很多工作。
俞玉坏笑着看他:“第一次给活人缝针是什么感觉,有没有紧张得手心出汗啊?话说乳胶手套密不透气,怎么样,脱下来是不是全是水?”
纪元洲瞥她一眼,淡定地道:“怎么会,缝合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
俞玉撇撇嘴:“装什么呀,亲个嘴儿都紧张,我不信你缝合的时候一点都不紧张。”
纪元洲淡淡地笑起来,那番的若无其事,却是历经多少努力换来的云淡风轻。
“等你缝过的猪大肠比你吃过的还多时,别管缝什么,你都不会手抖了。”
俞玉一愣,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她羡慕别人有一手漂亮的技术,却没想过别人付出了多少的辛苦。
没有人的成功是平白无故的,纪元洲的自信和底气,可不就是源于他千百遍不厌其烦的枯燥练习吗。
俞玉叹了口气,拉着万万求道:“下了班你别走,能不能带我熟悉熟悉?”
万万想了想:“那你得请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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