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来的并非是银光闪闪的火統洋枪, 而是一叠照片, 印着高耸的楼宇和车房。
“你们也都知道, 我去了一趟沪上。”
把照片让黄汀鹭传了下去, 给学生们看,陆沅君解释着。
“七八层高的楼宇随处可见,洋人开的银行俯拾皆是,电车电报自不必提。比起沪上来说,运城像个乡下地方。”
整个运城最高的建筑,也就是山上的佛塔,还不是给人住的。
底下的学生里头,有乡下地主的儿子,上学是坐着驴拉的板车。跟粮食麻袋一起,沾了满身的谷糠来的。
“咦!运城还是乡下地方呀?”
地主的儿子撇撇嘴,运城的窑子都连成片了,打远儿还能看见火车跑起来冒的黑烟,城边儿还有花园别墅,洋人租界,这还是乡下地方吗?
陆先生在危言耸听吧!乡下地方您见都没见过,田垄地头,到处乱窜的大黄狗,那才是乡下呢。
可当照片传到他手里头的时候,仿佛另一个世界在手心四四方方的一片纸上展开了。
“没见过吧?”
坐在他旁边儿,是一位运城有名的大少爷,家里头老爷子是开绸缎铺子的,去过沪上。
他从地主少爷手里头吧照片儿抢过来,高高的举着,跟同学们显摆了起来。
“那是,陆先生说的一点儿不假!”
“七八层的楼房算什么?你们见过电梯吗?”
大少爷从座位上跳了出来,双手摆来摆去,还打着了几个同学。
“比人还高的大铁盒子,嘿,你站进去,想去几楼去几楼!”
运城没有七八层的楼宇,更没有所谓的电梯。
平日里他们看不起这位少爷,因着他天天的花天酒地,可这会儿听他说着沪上的风情,反而不觉得他说话恶心了。
“电子管收音机!自动交换电话!电动公共汽车!新鲜吧?你们见都没见过!”
照片里没有出现的东西,少爷也一股脑儿的给同学们介绍着。
“到了晚上,霓虹灯一亮,去舞场里还能搂着洋人女子的腰跳舞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从另一位同学的手里头抢来了印着百乐门的照片。
“你们要有机会,一定要来这儿开开眼!”
“不过陆先生,咱今天到底讲什么?”
大少爷转过身来,不明白陆沅君把相片儿拿出来的意图。
“讲银行。”
陆沅君抬手点了点,让他把手里印着银行的照片举高一点。
大少爷嗤笑出声,陆先生净胡说。
诚然以陆司令留下的产业,是可以做银行的座上宾的。听说后山可还埋着一山洞的黄金呢,陆先生可是个有钱的。
“先生!您跟我们讲银行也没用啊!”
先不说运城没有银行,就算有银行,那银行也不让穷学生进门啊。
“我爹往银行里存几千块,人家都不当回事呢。咱那点儿生活费付了公寓的租金以后,月初吃好的,月底了就饿肚子。连钱庄都不稀罕。”
学生们手里没钱,讲银行干什么。
“那我讲房子的时候,你不是也听了么?”
陆沅君反唇相讥,让这位口若悬河的少爷住了口。
被陆先生训了一句,大少爷把手里的相片儿给相邻的同学塞进了怀里,自己缩着脖子灰溜溜的坐了回去。
运城街巷里都是封少帅的兵,谁敢顶撞封少帅的未婚妻啊。
嘴上不能说,心里头嘀咕几句还是成的。坐回原位的大少爷,用余光环视了周围的同学们一圈,心想陆先生是在做无用功,还不如讲点儿别的。
就他这些同学,平时饭庄里都见不着几个,还银行呢?
有些个学费都得让校长帮忙张罗,穷的都快当裤子了,当铺里见差不多。
银行?呸。
拍了拍讲桌,陆沅君在学生们安静下来以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
“人为近利,陈图远功。”
陈?谁姓陈?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晓得陆沅君是什么意思。
听陆先生的意思,今天要讲银行。
运城的钱庄掌柜的里头,大多是从山西来的,有姓祁的,有姓乔的,还有姓周吴郑王的,没听说过谁姓陈啊?
“零存整取,整存零付,存本付息,子女教育储蓄,养老储蓄,零星储蓄,一块大洋就能开银行账户……”
陆沅君念了一连串学生们没听过的东西,事实上,不只是学生们,就连沪上各大银行的行长,都不见得知晓。
这些东西土洋结合,有旧式钱庄的人情味,又有洋人银行的进步心。
听着顺耳,也听着新鲜。
“你们手里有了余钱,一块两块的都可以存进去,存进去以后银行还付利息。”
陆沅君把陈升和给她说过的,统统又说给了学生们。
“诸君以为如何?”
诸君摇摇头,以为陆沅君在胡说。
“上哪儿找这种银行去?”
谁不知道银行的储户大多是陆沅君这样的人,一张支票就几万,十几万银元。
若是真像陆沅君说的,一块钱就能存钱,那岂不是除了露宿街头的乞丐,运城所有人都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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