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躯挡住熹微的光,一道阴影投下来,让人莫名的有种压迫感。
低垂着眼稍,宋奕看到绣着暗纹的黑色衣摆,那人身上好闻的龙涎香似有若无,那日在废旧行宫的一晚又浮现在了脑海,想到那天早上自己醒来时那人赤裸着上身睡在身侧,宋奕的呼吸都不禁加快了,轻微的紧张局促感无法掩饰。
“抬起头来。”那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容违抗。
都快要忘记了,他是个天子,自己只是个臣。
照着慕修寒说的微微抬头,白皙俊秀的脸却是冷的,不知是紧张还是怨恨,依旧不肯抬眸看他,只低垂着眼稍看着地面。
“宋奕,看着朕。”那人又命令道。
他的声音有魔力一般,磁性的嗓音天生就有帝王的威严。
宋奕微微抬眸,目光泠冽。
他的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微微凑近了一些,剑眉稍拢,眸色幽暗,似一个隐藏着凶险漩涡的深潭一般,直直的与他对视,他想要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你恨朕?”他轻声问道。
作为一个天子,很少有这种小声说话的时候,只这一次,对着他,他没了办法,只能如此。
他声音低沉,比情人间的耳语还好听,可却依旧捂不热宋奕的心口。
她恨他么?
当然。
可是也是他,给了她活着的机会。
所以这恨也显得格外苍白。
见宋奕不出声,慕修寒的眸光更暗了,他的眼中怒气汹涌,似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以为他恨,所以更是气结。
“全天下人都可以恨朕,你不可以。”他似告诫又似宽慰。
可也许天下人除了他以外都不恨他。
因为这十年来最磨人的疾苦都是他受的,换来的是这天烬国的太平盛世,众人都感激他是个好皇帝。
可他的不光彩的一面,只有他看到了。
以至于在宋奕的心里,慕修寒正在一步一步的走下神坛。
指尖传来他肌肤温热的温度,细腻的触感,让慕修寒不禁心头一震。
这样近的距离,连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都可以闻到,不似女人的甜腻,也没有男人的粗旷味道,不轻不重,正好能撩动人的心弦。
他不禁打量着宋奕的眉眼,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心头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假如宋奕是个女人,也许自己早就会对他动心了吧……
这念头不得不说很可怕。
那日分桃而食的戏码和徐妃眉眼间的厌恶之色……慕修寒脸色骤变,他突然往后撤了一步。
这异常的举动也被宋奕感知到,她却不动神色的站着,没有任何异样。
“皇上想要臣做什么?”不愿在这压抑的殿内多呆,她痛快的问道。
再不情愿,只要他吩咐了,她也要去做。
慕修寒就是吃定了她这点,所以才会叫她过来。
听到他的话,慕修寒稳住心神,就似刚才的心慌意乱只是幻觉一般,声线平缓不带温度的说道,“这两人都不能留,只是,两人的罪行还不至死,尤其靖王又有太后护着,朕不能杀他让太后伤心,所以,只能对徐莲儿下手。”
神情一怔,宋奕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徐莲儿不是他的宠妃?怎么如今竟然也舍得下手?
那昔日的种种恩爱难道是假的了么?
一丝错愕划过脸颊,宋奕屏息问道,“皇上想要怎么处置她?”
杀了她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宋奕不得不感叹慕修寒的冷血。
“找个机会,废掉徐莲儿双手,天烬国不会有身有残疾的妃子,到那时她便要名正言顺的退位了。”
废掉双手?
“……”宋奕眼神中满是怒火,她冷冷质问道,“徐莲儿与你我一同长大,她生平最爱美,你如今却要废她双手?!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都说帝王无情,慕修寒算是登峰造极了。
早知道宋奕会是这样的表现,慕修寒冷冷一笑,“你以为朕会舍不得杀她么?可这事牵扯到靖王,她如果被查出来了,靖王也不可能逃脱,朕不可能把这样的丑事公之于众!是他们买卖官职在先,这样的惩罚难道重了?!”
可是废掉双手,和杀了徐莲儿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愿意动手,却要她来做这样残忍的事!
“杀了她吧,我去做这件事。”良久,宋奕沉声说道,她的眼中满是不忍。
与其留徐莲儿被废掉双手在这深宫中慢慢等死,还不如给她个痛快。
“死?”慕修寒唇边挂着一抹冷笑,“她不能死,她死了丞相必反。”
徐莲儿必须活着,不管她快乐与否,这条命都不属于她。
造化弄人,曾经丞相的爱女,天子的宠妃,不久之后却要被废掉双手留在宫中,做被人要挟一生的筹码。
从前宋奕只觉得沙场残忍,如今才明白没有血腥味儿的朝廷才是最可怕的。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内心的纠结不言而喻。
慕修寒当然知道这对宋奕来说有多难,可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做这件事。
为了权利,到底还要牺牲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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