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洛岚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青丘里面各位姑娘的身世,嘴就像停不住似的往外说。
“安紫清和箫韵原本就是邻里。紫清家卖芝麻油,箫韵家卖蜡烛。两家还约定过换媳,可是战祸连年,两家人的生存都成了问题,于是被一同卖入青丘。”
“清茶的父亲叶青兰是太医,因为向衰帝进言不要太过相信道士的丹药,被抄家。幸而她被父亲送去苍山学医,方逃过一劫。”
“风凌据说曾是某位官员的家奴,因为一些小事被逐出府,无奈被家人卖入青丘。”
“霜林雪出身酿酒世家,至于为什么来到青丘,却不愿提及。”
“楚楚家里是……”
话未说完,被人打断了:“璧月棠、初云她们与你不是更亲近,怎么反倒绕过去说起了旁人?”
“总有人会有不愿说出口的过往。比起欺骗,她们总算选择诚实。”
“嗯。”古阳颇有兴趣的逗洛岚,“其实朕曾经向御无痕买过青丘资料,里面有几位的身世出的价钱连朕都付不起。不过好在有朕买得起的,想不想知道?”
洛岚认真考虑,轻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知道不知道,也都不会在意了。”
换古阳懊恼:“你也不哄哄朕!”
“皇上,您也都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也该体谅妾身年迈,心性不同以往。您啊,还是让那些刚入宫的贵人们哄您开心吧。”话虽如此,还是将手中暖炉放在古阳膝上。
身上顿时暖和,膝盖更是舒爽。古阳心满意足:“那些小丫头哪有你会伺候。而且……”看着洛岚,眼神异常复杂。
洛岚便知道,这位老皇上每次来找她的必备功课,现在又要做了。
“朕也只有在你这里,才能聊聊朕的紫清。”
是啊,是啊。她洛岚能活到今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与古阳聊聊青丘里的安紫清,幻想下与他共同生活后的安紫清。这幅情痴的样子,古阳把自己感动了四十年。
“朕从前虽贵为萧国太子,却真的是个下里巴人。直到来到阊城,来到青丘,才明白名满天下的美景,是如何恍若天宫;名冠阊城的美人,是如何美若天仙。”
“朕仍然不肯相信,那样世间无一的女子,竟然只是家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姑娘。”
嗯。接下来那句,必然又是——
“朕一直在想,若是当年朕将紫清打晕扛走。她见不到安陵梓默,是否会爱上朕?”
“会的。紫清向来喜欢英武男儿。她若知道皇上您的真实身份,一定会为您倾倒。”
虚伪的怀念,自.慰般的幻想。
洛岚心中暗语:以安紫清的眼界,若真是做了皇后,恐怕最后会比这些妃嫔做得更不堪。只因为从不曾得到的逝去,便成了永恒的白月光。
“洛岚啊,当日你为何不同紫清她们一同刺杀朕呢?明明朕将你与南宫囚禁在这后宫的两端,相闻而无法相见。无望到应该时时刻刻恨不得杀死朕才对,不是吗?”
今天话题的顺序有点儿乱。
“只要活着,就永远都有希望。”抿口茶。虽然早不会对这个问题再生火气,可是这个习惯却改不掉了。
古阳靠在椅上,又莫名出神的晒了会儿太阳,突然抚掌笑道:“对了,对了。朕怎么忘了问洛岚你的身世,快说来听听。”
老皇帝近日找洛岚的次数越发的多,说的话,更是颠三倒四。
重拾旧话,洛岚亦有些恍惚:“妾身,妾身只不过是个戏班班主的女儿。本来乐籍不得入仕,妾身的爹娘对孩子是男是女也就不太执着,只求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谁知道知府看中了班里的青衣,便来强抢。妾身的爹没能将那青衣看住,让他跑了。知府一怒之下,将整个戏班绑住,沉入湖底。”
古阳听得津津有味,不禁追问:“你水性竟如此了得?绑住还能逃出生天。”
“是狐爷救得我。”想起当年惨案,手指不禁微微打缠。这么多年了,依旧惧怕的寒彻身骨:“那时妾身便对自己说:绝不寻死,只要不死,总有可能。”
今日才得知根由,古阳感叹:“怪不得阊城围困,青丘泯灭,城中人口十不余三。你竟然还是艰难的活了下来。就连朕,都深感不可思议。”
青丘泯灭……那日……那日青丘被灭之时……
“初云的法阵被破实在是突然,楼中姐妹无人察觉。被清茶告知时,多数还继续浑浑噩噩。那些饥民冲进来,见人便杀。若不是南宫始终与妾身在一起,怕是当时妾身根本看不到他,便被人杀了抗去做了菜人。”
“南宫带着妾身跳入湖中。妾身本该对湖水惧怕至深,或许命不该绝,又或许有他在。妾身二人藏身湖中,竟然躲过了此劫。”
“只可怜青丘中的那些姐妹……”回想起当日情景,又想起一人,“妾身还记得,星子不知何时换了身红衣,也跳进湖中。妾身二人本是想救她的。她却摇摇头,挣扎着沉向湖底,执意自绝了性命。”
青丘人众,有人身死,有人离弃,有人以命维护,也有人以命相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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