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头选用的毫毛,更是无甚新意,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既不珍贵,也不稀有。
如何能与雷决那八百件阔绰的金雕玉琢的笔杆和严挑细选的极品笔毫相较?
一套两支的青玉笔便安静躺在同样并不出众的梧桐木盒里,被域悄悄放在了玄瑚书案最下层的抽屉里。放进去之后,域骨节分明修长雪白的手指又在木盒上抚摸了一遍,才略无奈的提了提唇角,将抽屉关起。
玄苍女帝的生辰,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举国欢腾。
礼部裴昂坚持玄苍旧俗,女帝生辰当天要出宫接受百姓跪拜祝贺,以延续玄苍皇室亲民的传统。
域知道宫外百姓鱼龙混杂,提前做了部署,女帝受百姓跪拜时突生险象,域迅速化解危机,女帝转危为安。
入夜生辰宴,域仍心有余悸,分神数次,抬眼就看见雷决递给玄瑚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那里面装的是一枚小巧可人的金樱花胸针。
宴会结束,域犹豫再三还是问了,玄瑚说胸针是雷念做的。
域心里好像好过了一点点,只一点点。
玄瑚说胸针放回贤阳宫去。
域心里又好过了一点点,只一点点。
玄瑚说雷念喜欢吃樱花酥。
域心里便又难过了,不止一点点,好像比一点点要多那么一点点。
玄瑚不提樱花了,说要域亲自种的桃花,做桃花酥、酿桃花酒、做桃花书签和桃花香粉。
她说她要做桃花味的女皇帝!
域心跳快起来,立刻与玄瑚约定一起静待桃花盛开时!
刚才心里那些好过和难过都随着夜风远远的飘走了,因为域在玄瑚眼里看到的只有他一个人。
回到正乾宫,玄瑚很疲惫,褪去华服之后却还是在书案处看了许久的奏折。
域在一旁看书看的心不在焉,时不时望玄瑚,见她脑袋一点一点,这是困了,可前一日的奏折仍未批完,她的脾气他知道,她不会将事情再拖一天。
“哎呀……”玄瑚举起手上的笔道:“又分叉了一支。”
一双小手在笔挂上胡乱取了一支就要去沾朱砂红墨,域叹口气快步上前拦下道:“这一支不是做朱批用的。”
玄瑚打了个哈欠道:“无所谓吧?什么笔沾了红墨水都一样吧?”
域浅笑着拿下这支笔道:“不一样,这支很细,是绘丹青时勾线用的。我给你拿新笔,你起来走两步喝口茶,精神精神。”
玄瑚果真起身,域则蹲下拉开了最底层的抽屉。
思考一番,域取了梧桐木盒旁边的金丝木盒,却又舍不得关上抽屉,往梧桐木盒那处看了须臾。
“大哥,笔不是都放金丝木盒里的嘛?旁边那个盒子里也是笔?还是墨?那么长,也是装笔的吧?”
域尚未抬头,玄瑚捂嘴噗嗤一笑,“装笔的,装笔的,哈哈哈哈哈哎哟谐音了,邪恶了,罪过罪过……”
她偶尔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尤其是心绪不稳或是过于疲累之时。域不想引她说更多的话累了她,便没有去问,只又关上了抽屉站起,将新取出的笔放到桌案上,玄瑚习惯的右手旁。
一盏清水,润湿笔毫,细细抹净,再研了些朱砂墨,将笔尖蘸取红墨,玄瑚也已经坐回了椅子里。
只一伸手,笔便被域递到了玄瑚手里。
他习惯为她开笔,她也习惯伸手的动作,不需要调转视线都能稳稳寻到域递来的手。
域浅浅一笑,这种细节上的习惯和默契,让域心里漾起暖意,他轻道:“先别落笔。”
“嗯?”玄瑚抬头望他。
一吻,柔柔落下,玄瑚自发打开了牙关让他探入汲取,在她叹息嘤咛一声之时,域只觉得自己被一双纤纤玉手撩过,退开一些脸染红晕,柔声斥责道:“你摸哪里?”
换来一个吐舌的可爱反应,她又低下头去批阅奏本了。
才刚十九岁,分明还是个烂漫的年纪,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令她如此早熟?
可若非如此她又如何能坐稳玄苍的帝位?
帝王之女,又历经亡国之痛,命途多舛造就她如今的心性吗?
每思及这些问题,域总要心痛。
拿了书坐回椅子里,域再望一眼玄瑚,见她已心无旁骛,方才那一抹心痛,更痛了。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过往种种域并非不想了解,他只是不想从她的嘴里说出。
已经够辛苦了,不要再去回忆那些不好的事了,至少以后的路,他不会让她再形单影只了。
“啊!仲羽仲羽又是仲羽!”
刷刷两笔,一个红叉,域轻问:“你直接画个叉,没问题吗?”
玄瑚苦着脸道:“有问题的!”
然后又细细去看让她恼怒的字迹,又老老实实在红叉之外空白之处批了几笔。
批完这本,玄瑚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跑到床榻处扑向窝在被子里熟睡的亲儿子,揉了几把之后,亲儿子不耐烦的跳到地上,跑了。
“走了,去沐浴。”域靠近,拉一拉玄瑚。
“不去!不洗了!脏死算了!”
“……我抱你去?”
“好!!”
“……瑚儿,有一件事我想了两日都没有结论,想问问你。你……你对胎发笔……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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