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好多人往峰底下奔跑,叫嚣与怒喊声隐约传来,她不知发生何事,亦没多余心思去弄个清楚明白,却晓得双鹰峰下越乱越好。
就让那些人乱去吧。
越是乱,越无谁留意她们两人的去向,更能教她俩成功出逃。
“莫惊,姊姊会护好你的。”
“姊姊……姊姊起来……呜呜……起来啊……”
背上的瘦小人儿像还在胡乱梦呓,她听着,牵唇笑了笑,眨掉泪,立在鹰嘴崖壁上仰望清朗朗的天际。
“别哭啊,待逃出,姊姊亲手做蜜枣糖糕给你吃,那是我阿娘教过我的,也是我阿爹和姥姥最喜爱的小食,我一直记得,记得那样清楚……姊姊做给你吃,好不好?”
“呜呜呜……”哭声原本持续着,忽而转弱,弱弱响起一声。“好……”
她唇角笑意更深,负着小小姑娘再无言语,一跃而下。
【第一章 清粥有浓意】
半年后。隆冬时节。
天朝帝京连飘好些天小雪,雪势虽不大,但连日的雪量叠在一块儿亦颇为惊人,千家万户的瓦顶全积着厚厚一层白雪,种在富贵人家庭院里的松柏尽管长青,为防被雪压坏枝桠,还得架网吊绳、仔细养护。
但长在城北贫民巷外的两棵老松就用不着谁照看。
未经人工修整的粗枝与针叶随意生长,许是贫民巷这儿“地灵人杰”,野生的老松不见松柏惯有的苍劲姿态,也无诗人或词人作品中所描述的那种孤高气节,就是从容闲适地杵在那儿,不太笔直的松干甚至还带出一点点懒痞的气味。
两棵懒洋洋的老松宛如一对门神,一左一右立在烙饼摊头的两边。
这“乔记烙饼铺”在城北已是四十多年老铺,店主从二十岁年轻小伙子的时候卖起北方烙饼,一卖卖成乔大叔,再卖卖成乔大爹,如今则成了人人口中的乔老爹。
乔老爹前些日子老寒腿的毛病大犯,双膝疼得起不了身,唯一独子又在外地走商,没打算接手家里这份营生,眼看烙饼铺子非收摊不可,谁料才过半个月,摊子重新开张。
店铺里,靠右边老松那儿操持原有的烙饼生意,由乔家婆媳二人顶起半边天,老爹手拄拐杖帮忙看头顾尾,而左边老松这一头则兼卖粥品。
藉着“乔记烙饼铺”的地儿摆摊卖粥的是一双大小姑娘,说大其实也没多大,那长相清秀、眉眸温婉的姑娘顶多十六、七岁,带在身旁一块儿过活的小妹子瞧起来更稚嫩,听说刚满十三,欸,但那身板也太过娇小,加上面嫩得很,怎么瞧都像个十岁娃娃。
那女娃娃模样甚是好看,正宗的美人胚子,比五官秀气的姊姊漂亮许多,可惜啊可惜,偏生是个智能不足的孩子,寻常时候沉默寡言得很,一旦发脾气执拗起来,同一句话能重复再重复地说个没停。
外头,小雪持续轻落,天方透亮的清晨尤其寒冷,冻得早起的行人们脚底冰透,指尖发僵,但见“乔记烙饼铺”里冒出团团白烟,又闻到一阵阵的食物香气,即使五脏庙不饿嘴都得馋了,铺头里里外外共十来张小桌,全座无虚席啊!
“乔老爹,您那一手揉面团和烙饼的功夫,咱瞧大娘子学得颇好,这不还有乔婆婆压场,您啊还是悠着点,坐下来歇歇腿吧。”老顾客挨着摊边落坐,借热气烘暖身子,边大口吃着热呼呼的饼子,边跟店主人闲聊。
得了老顾客称赞的乔大娘抬头笑了笑,往热窑里取饼的两手可没停。
一名常客接着道:“乔记烙饼是好吃,越嚼越香,但光啃饼子啃到喉头都发干,如今兼卖清粥,半张烙饼配上一碗热粥,吃得恰恰好,便宜又管饱。”
“可不是普通清粥那么简单,它叫‘五白粥’,有名堂的。”乔家婆婆推了张凳子给老伴坐,回身揉起面团,爬满岁月痕迹的褐脸露出朴实的笑。“这粥看起来清清白白,喝起来绵绵软软,熬粥的料和功夫可讲究了,说是能……能……咦?回雪啊,能那个什么呀?”小眼睛迷惑眨了眨,瞥向立在粥摊那儿往铁镬里搅动长杓的姑娘。
姜回雪秀气面容微漾浅笑,朝乔婆婆和几个一同望过来的顾客答道——
“能补脾胃,有益肺肾,也能润润肠子。”
乔婆婆频频点头。“对!就是那样,还真是那样!开卖这碗粥之前,咱们一家老中少可都试吃过了,还连着半个月每早都喝上一碗‘五白粥’入腹,成效甚好啊,尤其是咱们家棒头,都八岁大的孩子,一碗饭得吃上大半个时辰,胃口小得可怜,但自从喝这‘五白粥’,果然健胃整肠,前后不过几日,都觉得个头往上蹿喽。”
老顾客“嘿”地一声,忽然拊膝笑道——
“莫怪啊!落脚在咱们这一带的人,靠的多半是卖力气过活,得吃饱才能上工,还得赶点赶时,毕竟做得快、做得多,才能多赚几个子儿,真大忙起来,停工吃饭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常囫囵几口就把整张大饼解决,闹得胃肠都不好了,头疼的是……连出个恭都得三催四请、求爷爷告奶奶,但妙的是,昨儿个咱出得甚好甚顺,今日听婆婆这么说,总算找到因由,您家小孙子是喝粥喝到开胃,咱这是喝粥喝到肠子都变润滑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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