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午后才被放出宫,他不先回御赐的府邸,而是打算赶往大杂院的旧家。
心心念念,反覆煎熬,与那姑娘也才一日多不见,已煎熬出某种不曾尝过的滋味,带着说不出的蜜意,甜蜜地焦灼着。
没有什么想法,只想着快些见到她,还有,还得快些安排好时候,带她正式拜见恩师和穆府里那些看着他长大成人的老仆长辈们。
但,他一出宫门就瞥见那人,是与他私下颇有交情的暗桩头子,这人惯然躲在暗处,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此刻却寻了来,绝非善事。
“说吧,是不是扶黎那里又出事?”
暗桩头子平凡无奇的瘦脸扬起一抹笑。“哪能啊。只不过咱手底下那群孩子们陆续把消息递来,说是扶黎的萨里央大王还算长进,在你看重的那几个人的辅佐上,把当日逮到的那批江洋大盗审个底朝天,底细是掌握住了,只不过……”
又是“只不过”。孟云峥眉峰成峦。
暗桩头子没想吊他胃口,从容再道:“只不过审出的结果实令人开心不起来。”
孟云峥浓眉锁得更深。“与青族‘魇门’有关?”
他会这么猜测无可厚非,
这阵子有三捞人马试图潜近他身边,暗杀的手法对他而言实在寻常至极,不提也罢,不寻常的是对方所使的毒,与当年毒害恩师穆正扬的奇毒极为相似。
暗桩头子两手一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青族‘魇门’不死不休,你能拿他们怎么办?”略顿——
“此次流窜在西边与扶黎边界的那群大盗,那几个大小头目全交代了,说是某日突然有个女人带来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欲收他们为己用,替她办事,更要他们尽量坐大,再占个山头为王……仔细想想,实与当年双鹰峰的匪窝有异曲同工之处,青族‘魇门’使着障眼法,有那些能随意牺牲的盗匪在前,你破他山门,他自能抢先半步藏起真佛。”
孟云峥略一沉吟,从中已寻出答案。“当年的双鹰峰匪窝,今时的扶黎流匪,青族‘魇门’欲东山再起,却因我的插手功亏一篑,莫怪……”点点头。“莫怪追来帝京,连下三拔马人。”虽说三拨,统共也就九人,暗器毒杀他不成,被逮住之后皆立时服毒自尽,他揭开他们脸上面具一瞧,个个形容可怖,那九人肤上爬满血痕,宛若深受毒蛊之害,从里到外龟裂开来。
暗桩头子见他已推敲出来,遂赶着身边驮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老驴打算离开,走不出三步陡地顿住,记起何事似的,回头对着孟云峥道——
“对啦,你之前兴起,说要寻一寻当日从鹰嘴崖壁上跳落的那一双姑娘,看能否从她们那边探得一点青族‘魇门’的事,我在那边的孩子们也来消息了。”
孟云峰闻言双目一亮。“寻到那一双姑娘了?她们可是在沙奇大娘住的小山村里?”
暗桩头子表情略古怪,摇摇头。“没。她们不在那里。孩子们进到小山村寻到当初照顾那一双姑娘的沙奇大娘,说是五、六年前那双姊妹便随村里的一支马队走商,进到天朝帝京,走商队伍离开了,姊妹俩却选择在帝京落脚。”
“在帝京?”孟云峥剑眉飞挑。“落脚何处?”
暗桩头子道:“我的人亦寻到当时走商带队的老大叔,是那人出面帮两姑娘在京里寻得住处,用好便宜的租金赁了一个地方。”顿了顿。“就在松香巷的大杂院里。”
轰隆!
仿佛天雷乍落,孟云峥搞不清楚,只觉天灵似被什么炸迸了!
脑中激光四闪,无数道思绪交错纷起,模糊的一切层层掀去,真相直逼眼前。
她姊妹俩是从西疆一带过来的。
她说,老家那儿什么都没了,决心赌上这么一把,随一支走商队伍来到帝京。
她还答他,来到帝京,确实是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那么,她认出他了吗?
先前她裹足不前、迟迟不敢回应他的情意,莫非与她在“魇门”的那一段遭遇有关?
孟云峥思绪飞,一幕翻过一幕,记起那时在双鹰峰上寻得的十三名少女和七名少男,青春正茂的人儿落进那一帮恶匪手中、能有什么下场?
最终是二十具的残尸,但在死之前,又有谁知晓他们承受过什么?
她们一双姊妹……也曾经历了那些吗?
心像被刃剜开一般,他不断回想她们俩漂流到双鹰峰下的模样,大的紧紧搂着小的,小的紧紧瑟缩在大的怀里,连抬头看他一眼也不敢。
“想必孟大人已知晓是谁,就不必在下多言……孟大人!孟大人且等等——”暗桩头子拉着老驴望着孟云峥疾去的背影兴叹。“唔……本想告诉他,那姑娘突然没了踪影啊,跑那么急也没用。”拍拍老驴的颈子,似跟驴子说起事来。
“好吧,不打紧,反正去到松香巷大杂院,寻不到人,他不知也得知喽。”
十数日后。
尚未入冬,西疆域外的风已凛冽沁骨,时不时还会飘起寒霜,细小寒霜落在发上、身上,被风一吹化作冰水,濡湿头发、渗进衣底,更添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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