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圣地位在更西边的姆苍连峰,离开多年,那确切的所在她已有些模糊。
然,神妙的是,当她带着默儿去到那个被群山环绕的地方,她能凭着感觉去走,那座姆苍连峰仿佛是母亲腹中那孕育生命之地,任由她离开再远再久,只要一踏上归途,一切便是再熟悉不过。
原以为应是渺无人烟之地,没想到连峰的山中有小聚落,约莫三、四十户人家。
从塌陷的蛊瓮山腹跑掉时,默儿很彻底地搜括“魇门”众人身上值钱的玩意儿,得到不少银钱、宝石和金叶子,姜回雪就用了些银钱在聚落里赁下一屋。
石块夯土的屋子看着颇新,听屋主老夫妇说,是特意请工匠师父进山里建造的,准备给儿子娶媳妇儿的新屋,没承想儿子娶了媳妇便随岳家走商,媳妇是个识武的,没留下来侍奉公婆,而是跟在相公身边一路保护。
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加上姜回雪给的钱可不少,干脆就赁出去。
屋中隔成五间,小厅堂、两间方正的寝房加上小灶房,还有一间用来浴洗与如厕的小室,生活所需之物一应俱全,不远处便有口涌泉,入住十分方便。
几乎是每日,姜回雪都会进白族圣地走走,有时在清晨时分,有时是日正当中,有时也会选在深夜时候,心头一动,似灵通有声,牵上她浸润当中。
从聚落步行进入圣地约莫需要半个时辰,她是喜欢那一段路的,在姆苍连峰的环抱下,散步般穿过那一片雪松林海,去到在林海当中的那一面镜湖,内心感到安定,但她一开始非如此。
她这具身躯里的“东西”,会随她心绪起伏转变,这是在历经第二回“气爆”之后,她再一次深切感受到的。
那二天她踏进雪松林间,记忆带着她回溯,回到族人遭杀戳的那一日,强大悲伤如狂潮打来,她神识无比清晰,眼睁睁看着黑气从肤孔渗出,遭她踏足行过之地,生机尽断,全成焦土,而两侧离她较近的雪松则叶落根枯,松干焦干。
稍不留神,她“万蛊毒胆”的那一面就跳出来张牙舞爪,把生物气息全夺去。
不忘呼吸,不忘吐纳,她渐渐习得该怎么应对。
她当场席地而坐,闭眸凝神练起“活泉灵通”,白族大巫的内丹吐纳功法在这片圣地中更具威效,体内大巫的血脉如活泉涌动,她想着愉悦的事和那些令自己欢喜的人,让她想得最深、念得最深的,除了孟云峥没有别人。
睁开眼时,她的周围白雪尽融,雪水渗进青青草地中,滋润着一片翠绿,两侧已枯死的雪松再现生机,根干有劲,立地昂然。
白族大巫擅长医术,能以巫治人,她似乎碰触到那神妙的一块,隐约领略了在虚空中姥姥说的那些话。
她能害人,她能救人。
成魔或成佛,全在一念之间。
只是尚不敢大意在人身上尝试,恰巧聚落里的一头母牛生产,结果是难产,折腾好久才让小牛落地,但母牛也已牵牵一息,眼看救不活了,她完全是拿死马当活马医,抚着母生的躯体,抚着、想着,让灵通从体内与指尖散出,将生命活起。
她救活母牛一事,在小聚落里闹得可不小,之后几日,每天都有村民拉着自家有些状况的牲畜过来请她医治,细数数,有驴有骡,有负责下蛋的大母鸡、有猫有狗,还有一头最被村民们所看重的种猪。
她俨然成了兽医女太夫。
“好了,大黄、二黄,姊姊来寻默儿了,我要回家等开饭啦!”脆甜的声音满满笑意。
“哎呀呀,不要再扑了,默儿明儿个再过来玩,你们……噢!”大姑娘家遭两只大黄狗纠缠不休,甫站好又被扑倒在地,漂亮脸蛋被舔得一脸湿。
傍晚时分,姜回雪从白族圣地返回聚落,回家之前先绕到樵夫老爹的竹篱笆院子一瞧,果然见到她家默儿又来玩狗兼被狗玩。
大黄和二黄前些天随樵夫老爹砍柴,因为护主而被一窝毒蛇人咬了,樵夫老爹登时抛了营生工具,用木架背起两条狗一路狂奔回来,扑到她家门前大哭救命。
幸好还存一线生机,两条大狗生命力顽强,很坚韧地撑着,而且区区毒蛇之毒,即便一窝子,姜回雪也是游刃有余。
她把大黄、二黄救活,两只狗儿恢复得极快,然后后续就如此这般发展,她家默儿狠狠爱上“黄氏狗兄弟”,大黄、二黄也陷进漂亮姑娘的笑靥中,一人二犬当真合拍得很,每每分开都要闹上许久,闹得人家樵夫老爹都要吃醋了
望着这样的妹子,姜回雪内心百感交集,总觉得开了智慧的默儿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帝京生活,和那时在大杂院与她相依为命的她,其实一直未变。
知晓自身也许有以巫医人的能耐,她曾抓着默儿从头到脚好好巡视了一番,结果令她惊奇亦感欣慰,在默儿体内,她已觉察不出毒蛊存留,是干干净净的、再纯粹不过的血气。
许是默儿随她练气,多年后终有大进益,也可能再度历经她的“气爆”,无意间清除了所有不好的东西,答案没有正解,但无论如何,默儿是好好的默儿,这样,一切就都值得了。
“姊姊——”此际,漂亮姑娘终于把两头大狗带回樵夫老爹身边,朝她跑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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