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惯了帝都这些世家贵族的公子,里面不排除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人,这些人三五成群,最爱的就是七巧山上的这片杏花林。姜酒坐在树杈上面,这一棵树仿若是堆了雪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杏花堪堪遮住她。她也不担心这些抬头瞧着树上,因为这些世家贵族的纨绔子弟根本就是来猎艳的,谁爱抬头看花?
来的一行有六个人,尚书家的嫡次子钟眠打扮最精神,若是头上的帽子换成了绿色那便真的是一身的绿了。狐朋狗友中有人拿这个打趣他。
他倒不在乎,问着另一个青年,道:“衣服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什么色都可以,总不能人家穿个白衣你说他穿丧服,穿个黄衣你便以为他穿龙袍,我穿绿衣你就以为要我戴个绿帽子。没这个道理,是不是祁兄?”
被人唤祁兄的青年嘴角噙笑,亦不说什么答他,只是看着周边的风景,说道:“这里风景确实很好。”
钟眠望向周边,兴致泛泛。
“你是真来赏花,我们这帮人却不是,我瞧这里这里这么偏,当真有人吗?”
林将军家的庶子林长萧道:“有些姑娘就喜欢没人的地方。”
“你倒是很了解。”钟眠道。
林长萧是个花间老手,自然点头,继续道:“这样的姑娘可以娶回家,一不闹腾二来又可以持家,你在外面怎么胡闹都不会有太大事。”
姜酒默默无语,她就喜欢偏的地方,但是,谁要是把她娶回去然后出去胡闹,她如果不锤爆他狗头那也会打的他不能人道。
让他后悔。
一会儿工夫后姜酒听不到这些纨绔的话了才慢腾腾爬下来,脚尖探着地,有人在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姜酒转过身,感到不对劲。
那个人痴傻了一样,站着不动,手上的玉佩也掉在地上,高大的身形微微在颤动。
她本想问几句是不是发了诸如癫痫之类的病,想跑则有些偏了郎大公子的仁善形象,本着日行一善的念头她走近一问。
背着她的青年低低道:“我好的很。”
这声音低哑,细听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东西。姜酒不解,又问道:“你若是不舒服我可以把你的小厮找过来,若是你单独一人,我便送你下山。”
他呵笑着微微侧身,姜酒眯着眼,只觉得这半面的轮廓浸在日光里竟是有好些的熟悉,长眉斜飞入鬓,朱笔描画的唇衬的面容更为俊秀,那双眼睛形状优美,眸子深沉的仿若要滴出墨来。
姜酒皱眉,隐隐觉察出他的不同。
日行一善日行一善,她现在不想这个破念头,被这个人看着,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若是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就久别重逢的夫妻之间丈夫发现这个妻子变了心,怒气压不住想提刀砍人。
姜酒:……
她不记得惹过这个人,真的不记得了!
“你跑什么?我好难受,扶着我下山可好?”那人道,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带着蛊惑的意味。
姜酒:“不好。”
“男女有别。我瞧着你有能力下山。”姜酒斩钉截铁冷然道。
“你呀,真没良心。”他说,转过身来,姜酒这才发现,他高了自己很多,明明嘴上噙笑,眼里并无一丝的笑意,相反还有恼意。
“有话好说,我是郎大公子的账房,只管算账,若是从前算账上给你算错过,钱我赔,动口便好,请勿动手,保持镇静,情绪激动当真会惹癫痫。”姜酒悄悄往后退,等到三丈开外拔腿就跑。
他跟着追了上去,腿长有时候就有腿长的好处,他抓小鸡一样把她抵在树干上,怒极而笑:“你跑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你不记得我了?”
“我看你像是要吃了我的样子,人的下意识反应,请勿怪罪,姜酒给你赔罪。至于记不记得,这不太好说,毕竟记忆有限,我每日要算很多帐,总要忘掉一些东西来腾出空间将帐记在脑子里。”姜酒解释道,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衣襟的手。
“记账,说的很好,你是不是忘了一桩陈年旧账了?”他微微松开姜酒的衣襟,但还是抵着不让她跑,男人和女人有时候就在这方面不公平,姜酒根本挣脱不开。
“陈年旧账?”姜酒想了想,满不在乎道,“忘了,都是没意义的东西。”
那些能被忘记而不被想起的东西她尽量不碰,小时候的经历确实是说不上多么美好。死了全家,去做乞丐,被人使唤当丫头,穷的没一分钱,暗恋无疾而终,带着拖油瓶远走,最后去寻死,幼稚而又可笑。
“你居然忘了?都是骗我的吗?”
姜酒听他的话,再看他生气的样子,那双眼睛真像阿祁。十年,他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她微微一笑:“假的。”
“你是阿祁罢,放开姐姐好吗?你把我弄疼了。”姜酒温声道,她的这笔陈年旧账忘掉委实是有点混账。阿祁还是不错的,暴脾气的姜酒可能直接打人了。
阿祁看着这样的姜酒,那么犟的人在他面前服软,有些意外,不过并未听话,手指为她理着衣襟,慢条斯理将她额前略显乱的发丝拨打了而后。
一别十年的姜酒比他梦里的好看,也有些陌生。
“一点都不好,你既然在帝都,为何不去祁家找我呢?”他的脸慢慢逼近,近到鼻息可闻,最后鼻尖抵着鼻尖,这般的近姜酒都能看到他眼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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