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托着小脸坐在刘二姑家的石头门槛上,怀里是江师爷的伞,避日头的江师爷已经合上了眼,坐在窗棂上歪头睡着了。
她回头一瞧,江师爷的脸都藏在窗前那颗大香樟的树影里,瘦削的脸上五官搭在一起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在姜酒储存的词汇里,对美男子的描述诸如貌似潘安,丰神俊朗,以及风流俊俏等等这些词,她觉得没一个配得上,于是便坐到了江师爷悠悠转醒。
日暮时分说起来还是较为舒服的时候,刘家村靠着山坳,天边都是逐渐艳丽起来的云层,铺了大片。
“你在想什么呢?”江师爷低着头,睡醒后嗓音低低沉沉的。
姜酒不说话,心道,总不能说,我见你长得好看,想搜肠刮肚说几句让你高兴的话?说出来着实会尴尬的。
好在那条小黑从门口箭一样的窜过来,离江师爷还有几步便猛的往前一扎,扎到了他的怀里
。
小黑摆着小黑尾巴。
“高兴坏了?”江师爷揉揉小黑的耳朵,慢慢敛了笑,站稳了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转身对姜酒道:“我让车夫送你去衙门,就说是我的话,让几个衙役过来帮个手,不需多,四个最好。然后你便回米酒巷,阿祁他一个人,处处都想粘着你,你当姐姐的,离久了不大好。”
姜酒瞟着小黑,想起捡来的便宜弟弟,手扶着额头,似乎是很不情愿的样子。
“我不在的时候他一个人都好好的。”姜酒道。
江师爷瞥了姜酒一眼,缓道:“那是你不在的时候。”
后来回去,阿祁在门口和小黑一样扑到姜酒的怀里时,姜酒踉跄退了几步,手圈着这个热乎乎的小东西,好半天才道:“看到我高兴坏了是不是?”
“不是,晚上担心姐姐没有吃的。”阿祁年纪还小,饿了不好意思去厨房,他们两个算作江师爷的小厮了,江师爷的屋子拢共也才几个下仆,没有江师爷的特殊照顾,没人太在意他带回的两个小鬼。阿祁是个老实人,揣着师爷先前给他的几个铜板买了几个馒头揣在胸口。
“很好。”姜酒笑道,似乎有点懂江师爷的语气了。
一无所有的时候,几个馒头搭一个便宜小弟她居然就很有满足感了。
她的心很小。
☆、开始
第二日,阴天。
“怎么样?”
县老爷从青阳县城赶到刘家村,村里刘二姑家的门紧紧关着,屋里面师爷俯身,隔着他的那把红伞瞧着一具尸体。
酸味和酒气溢满了整个屋子里,燃了热炭,夏日本就燥热,纵然是阴天,在这屋子里也是极为的闷热。江师爷顾不得额角脖颈处的汗,背部已经汗湿了一大块。
“没什么,走路摔死了。”他呼出一口气,打开折扇扇了扇风,好让自己凉快一些。
“小黑在刘家村山沟里发现这具尸体,我派人询问过村里的人。此人是个无赖,名叫刘三。前些日子得了怪病,总不记得前一刻的事情,那一夜走路不慎翻到沟里摔死了。住在刘家村的人都知道村附近有一处路段极为的陡峭,偏生他失忆了,不记得,这才没了。”江师爷微叹,见县老爷摩擦着手上的扳指,于是道,“我知道您是不信的,所以我要说后一半了。”
县老爷笑指江师爷,地上那具尸体已经被他扒光了衣裳。江若谷肯定是将这尸体查的明明白白的了。县老爷相信这人,他说的话八成也就是真相。习惯了他这人的性子,县老爷大度地摆了摆手。
江师爷合掌走到县老爷身边,道:“其实刘二姑死掉也未尝不是好事。”
“村里有闲言碎语,我历来觉得,能惹出长舌妇们背后议论的女人,要么是貌美如花,要么是行为不检的。而她正好是两点全占了。刘三虽是个无赖,却生了张小姑娘们喜欢的脸,您瞧,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他抽开了红伞。
听他这么说,县老爷一看刘三的脸,确实如此,然后笑对江师爷道:“青阳钟灵毓秀,造就了一个籍籍无名的江若谷,你若不是生的灵秀,兴许就叫我错过了。可见,长得好也是一个好处。”
江若谷这些年听县老爷的揶揄不算少,他扯了扯嘴角,想起过去的狼狈日子,当真不堪回首。低低一叹,眼里划了一丝微光,接着道:“我好歹并非是个无赖,总不会被人随随便便勾引的。”
“女人的床,上去了,有时候要同刘三一样赔上命的。”江若谷道。
“刘二姑怀孕后,刘三说好了来找她。不过刘二姑自己买了落胎药,她现今身子虚,大人是瞧得见的。她父亲已经在为她择婿,也是生了张她喜欢的脸,加之并非无赖,还是个教书先生。她想断了两个人的纠葛,向来缠人的无赖真是轻易好打发的。”
江师爷早先把刘二姑查了一遍,对上死了的这人,后面的事情就是话本子里写烂了的东西,刘老爹知晓两个人的事被气得半死,刘三夜里摸错了窗户惊了刘老爹,情急之下重伤刘老爹使其身亡。而刘二姑愿意去卖身葬父无非是因为父死守孝三年,她已经老大不小了,一个村的人,教书先生八成是娶不了她的。
“一个荡.妇,平什么冤呢?让她死的体面一些罢。”江师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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