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凶残又狡诈,蛰伏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等待程杉变得脆弱,好一击而中。
早在程杉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听过它的声音。
那时候母亲刚过世,父亲工作繁忙,他为了自己的工作便利而搬家,全然不顾新家和程杉的学校相距甚远——其时她不过是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每天上学放学要倒两班公交车,还要步行很久。
有时候学校搞个大扫除,或者有活动拖延了些时间,程杉回到家天就已经黑透了。
程杉班里没有一个小伙伴能陪她走完全程,大多数时间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后来,连父亲也离开了。他把程杉委托给她的舅舅一家,就此天高海阔,像是从没有过这个女儿。
父亲走后第一年的年三十,程杉等了一天,没等到他回来看她。
那个声音第一次从不见底的深渊里扑腾而出。
程杉被吓着了,跑去找舅舅,她跟舅舅说:“有人在笑。”
舅舅不以为意:“是邻居在看春晚吧。”
她跑去找哥哥,说:“你听见有笑声了吗?”
哥哥好不容易能有几天假期可以无拘束地玩游戏,坐在游戏机跟前,头都没抬一下:“你出现幻听了吧。”
程杉只好缩回自己的小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可笑声还在。程杉害怕地哭,因为眼泪是妈妈,这让她心生勇气。
而后的日子,程杉慢慢摸索出规律来——那声音只有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才会出现。
所以只要开心,就不会再碰到它。
小程杉认认真真地开心了很多年。她所有的老师都说,程杉比正常的孩子都更活泼好动,更没心没肺,更乐天欢脱。
没有人发现不对劲。
那个它,被程杉深埋在永不见天日的地底。而就在程杉慢慢长大,经历越来越多的事,结交越来越多的新朋友,几乎都快忘记那个声音的时候。
程见溪死了。
它一朝得势,破土而出,将程杉的心魄牢牢把控。
它洋洋得意,日复一日地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变幻出不同的样子,蚕食程杉的心智。
是乔恩最先发现了“它”的存在。可很不凑巧的是,在乔恩确定自己的诊断之前,叶臻已经将她辞退。
那是他们婚后,两人从锡耶纳度假回来。
程杉一边忙着整理自己的既往作品,让鲁卡斯递交给他“朋友”所在的工作室;一边忙着完善自己的“城市嗅觉”系列——她通过叶臻的介绍,与“花·欲”的老板Chris联系上,在获得他的允许后,时常出入他的调香室。
与此同时,叶臻的公司也开始了新的项目。
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业,一天下来能碰面的机会其实不算多,但彼此都觉得充实自在,新婚之后的腻味时光因聚少离多而更显得珍贵甜蜜。
打破这甜蜜的是乔恩的复职。
叶臻在看到乔恩发回来的消息时,着实愣住了。仿佛这一个月的时光是偷回来的,现在失主找到警察,来敲他的门,让他归还所有他不该得到的一切。
叶臻在私心里不希望乔恩再干涉。
现在这样的状态很好,他和程杉都很快乐。
因为叶臻的隐瞒,乔恩还不晓得他们已经“结婚”。她仅仅是得知程杉足足一个月没有吃药,就已经震惊而愤怒,她质问叶臻,却无意间看见了他腕上的纹身。
“叶臻?你疯了!”
乔恩难以掩饰自己的暴怒,连称呼也不再顾及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叶臻:“是你说,让我配合你的治疗。”
乔恩一眼就看穿了叶臻的谎言:“配合治疗?仅仅是配合治疗?!叶臻,你这样会毁了她。”
叶臻说:“小杉现在很幸福。”
乔恩气得发抖:“这不过是表象罢了!你以为你骗得过一时,骗得过一辈子吗?”
叶臻敛着唇角,低声说:“我尽力。”
乔恩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紧紧盯着叶臻,目光凌厉而沉痛。
随后,她对叶臻说了一句话。正是那句话让叶臻下定决心,将她辞退。
乔恩并没有因为叶臻的决定而产生太多负面情绪,事实上,她更多的是为程杉担忧。在她离开意大利之前,乔恩对叶臻说:“如果有一天你想清楚了,我希望你能来找我。也许在你心里,我私德有亏,但是叶臻我希望你相信,我对待每一个病人都全心全意。更何况——对我而言,小杉不只是我的病人。”
那个时候,叶臻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觉得这世上有的是比乔恩更优秀的心理医生。程杉的病离了她一样有的治。
乔恩走后,他们度过了婚后最愉快的一段时光。
IPOTY的结果出来,程杉的作品获得圈内数位知名摄影师的认可,获得业余组中自然组的冠军,拿到了1500美元的奖金;程杉接到鲁卡斯的通知,她被顺利聘用,签约之后不过两个月,程杉的“城市嗅觉”系列就登上了《Life》杂志。
程杉在佛罗伦萨的摄影圈子里,慢慢有了名气。
当初她在卡米尔面前全部的意难平一直被叶臻记在心里,他那时候就向卡米尔的摄影师询问过其所属公司,并私下主动与其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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