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芸娘望着马车,便见马车掀开一条缝,露出明芷半张苍白的脸。
她沉吟半晌,最终上了马车。
掀开马车,她愣住了,明芷高隆的腹部,一片平坦。
“你……”
明芷脸色苍白,她坐在软毯上,身后垫着软枕,腿上搭着一条毛毯,看着顾芸娘惊讶的模样,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还有一个月才能生产,我听到噩耗,孩子爹没了,备受刺激,方才提前生产。孩子太虚弱了,郎中说养不活,我手里没有银子,将她给送人了。”
明芷提起孩子,泪水流淌而下,眼中悲伤绝望,双手捂着脸,耸动着肩头,痛哭失声。
顾芸娘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没有为人母,但是养着余多味,她能够与明芷感同身受,送走自己的亲骨肉,只怕是走到绝境。
明芷费尽力气,才止住心里的酸涩与伤痛,忍住泪水,喉口哽咽道:“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在外有许多女人,给我所有的承诺,全都没有实现过,也曾经伤我至深。可我没有办法去恨他,甚至放下他。不管他有多坏,可他是我的相公,是我孩子的爹。我相信只要我陪在他的身边,等他在外面玩腻味了,一定会回到我和孩子的身边。可我没有想到……他会死。如果早知道他会落到这个结局,我宁愿一辈子苟且偷生,也不劝他回来。”
顾芸娘沉默以对,她无法理解明芷的想法。
明芷凄凉的笑道:“你或许会觉得我傻,他一无是处,我为何对他死心塌地。他曾在我绝望的时候,给了我温暖,将我从深渊里拉出来,回到阳光之下。虽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那点微末的好,足够温暖我一生。”
她死了相公,成为寡妇,又是在边关,对身为女子的她来说,危机重重。是余青山从兵痞手中救下她,对她掏心窝的好。她的家在相公死的那一刻破碎了,成为无根的浮萍,边关她是不能留下去,余青山为了她抛下一切,给她一个家。那时候她就暗自想过,一辈子要对他好。
那一日她去梨花村,余青山的言行,伤透了她,对余青山心冷。
第二日余青山来镇上找她,交代出始末,她又不争气的原谅他。
因为余青山说的没有错,他没有权势,即便他不愿意和离,苏景年也会使手段逼迫。可他没有选择,因为他是逃兵的身份,被人拿捏住把柄,必去得这么去做。等苏景年与顾芸娘成亲之后,他就能自由,会将她接回家。
明芷仔细想了想,觉得余青山说的很有道理,也便对他释怀。
可她细数着顾芸娘成亲的日子,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一家人即将要团圆,却没有料到等来的是余青山的死讯。
她怎么也想不到,苏景年会这般心狠手辣,为了强娶顾芸娘,对余青山下死手!
顾芸娘不知道怎么安慰明芷,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名正言顺。
若是被余青山蒙在鼓里,她算是受害者,顾芸娘不觉得她错,只觉得她很单纯。
可她明明知道余青山有家室,义无反顾跟着余青山,若不是她重生在原主的躯壳里,明芷伤害的便是原主了!
她的遭遇虽然可怜,却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所有的苦果,都要身受了!
明芷说着又呜咽哭起来,哭声悲怆,纤细瘦弱的身子,那般的无助。
顾芸娘却无动于衷。
这一次,明芷哭累了,才止住了哭声,双眼红肿的看向商枝,嗓音沙哑道:“我今日是来与你道别,这一别之后,此生只怕再难相见。”
顾芸娘叹息,“望你今后能够顺心如意。”
明芷目光幽幽,昏暗的马车里,显得有些瘆人。
她盯着顾芸娘,辨出她这是真心的祝福,不由扯着嘴角,“我会的。”
顾芸娘与明芷并不熟,沉默下来,两个人相顾无言。
良久,明芷道:“我累了,你先走吧。”
顾芸娘颔首,说了一句‘保重’,转身下马车。
明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如果求你收留我的孩子,你会救他吗?”
顾芸娘回头道:“只有你能够救他。”
再苦再累,孩子知道选择的话,都会选择留在自己亲生爹娘身边,也不愿意跟着养父养母过好日子。
顾芸娘心想:如果是她的孩子,砸锅卖铁,她也要将孩子留在身边。
明芷怔愣住了,回过神来,顾芸娘已经离开。
小杏咬牙切齿道:“夫人,您何必与她多说?之前她在梨花村说的话,分明就是故意挑拨您和老爷之间的关系!又怎么会救您的孩子?”
明芷抿紧唇瓣,怔怔望着前方,没有说话。
心里一遍遍重复着顾芸娘的那句话,忽而顿悟了过来。
她将孩子送走,又何尝不是一种放弃?
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放弃了,旁人不是孩子的亲生爹娘,又如何会善待她的孩子?
“小杏,走!我要将孩子接回来!”
明芷急切的催促小杏。
——
顾芸娘从镇上回来,就看见余宝音和曹氏站在门口等着她。
曹氏见到顾芸娘,局促不安,搓着手道:“芸娘,你答应我的事情……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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