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已经将对联贴好。
余多味拧着眉毛,兴致上来,还没有尽兴,“管家伯伯,府中还有没有贴对联的地方吗?”
管家送银裸子过来,闻言,笑道:“小少爷,都贴好了,待会天黑了,咱们得吃年夜饭、守岁。”
顾芸娘抬头望向廊檐,上面挂着鲜艳的红灯笼,在寒风中摆动。
她微微一笑,指着红灯笼道:“多味,你上了半年学堂,便由你在灯笼上提字。”
余多味愣住了,眼中光芒闪烁,可又有些胆怯,“我……我真的可以吗?”
他的字太丑了!
“不用害怕,今后对联也交给你可好?”顾芸娘看出余多味心中的不安,鼓励道:“灯笼就挂在我院子里的屋檐下,不会给人瞧见了。你的字在同龄中算出众,旁人瞧见了也不会笑话你,必然会鼓励你。”
余多味很想尝试,被顾芸娘鼓励,他连忙让婢女去准备笔墨,取来红灯笼,跪在圆凳上,一笔一画,极其认真。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八个字,写在八个灯笼上。
他人还太小,手腕力道不够,字写得很粗糙,却胜在端正。
顾芸娘亲自将灯笼挂上去。
屋檐下一字排开的火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夹杂着几片雪花。
“瑞雪兆丰年。”顾芸娘眉眼弯弯,“这是一个好兆头。”
“呀!真的下雪了!”
浣纱抬头,方才还明亮的天空一片灰暗,细绒雪花斜斜飘落,不过片刻,地面便是铺上一层浅白。
“夫人,上年夜饭了吗?”
瑞冬从院外匆匆跑过来,拍了拍落在发间的雪花。
“摆饭。”
顾芸娘吩咐管家买了炮竹与焰火,待会与余多味一起放。
他还没有玩过呢!
瑞冬与浣纱一同去厨房,与厨娘一起将饭菜摆在桌子上。
府中下人并不多,恰逢过年,顾芸娘让摆了两桌,供下人吃年夜饭。
她屋子里摆两桌,正院里伺候的人一桌,她与余多味两个人一桌。
两个主子坐一张桌子太冷清,原想让卫寅、浣纱与瑞冬坐在一起,凑个热闹。
几个人死活不肯,顾芸娘也便没有强求。
虽然只有两个人用饭,足足有八道菜,四道热菜,四道凉菜。
浣纱给顾芸娘与余多味盛一碗老母鸡汤,从午饭后开始煲,汤色金黄,鲜香四溢。
“今日除夕,你不必在身边伺候,快去与他们一同吃年夜饭。”顾芸娘又问她,“银裸子装好了吗?”
“全都装好了。”
“待会用完饭,你与瑞冬去派发给他们。”顾芸娘让管家准备一两一个的银裸子,每个荷包装两个银裸子,成双成对。而管事的便是四两银子,她身边伺候的贴身婢女与管事的银子一样。
余多味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顾芸娘,见顾芸娘在喝汤,没有话要与他说,他低着头抿着汤,还是忍不住问,“姨母,我有压岁钱吗?”
他还没有拿过压岁钱呢!
顾芸娘眸中含笑,“有,早给你备着呢!”
余多味龇牙傻乎乎地笑开了,三两口将汤喝完,准备快将饭吃完,等着顾芸娘给他发压岁钱。
“你慢点儿吃。”
顾芸娘失笑,鸡汤很鲜,很美味,只有零星几点油花,她却觉得胃里发腻,汤汁仿佛要顺着喉管逆流而出。
她捂着胸口,皱紧眉心,这几日都是如此,没甚胃口,即便饿了,吃两口,胃里便腻得慌。
“姨母,您怎么了?”余多味发现顾芸娘的异样。
顾芸娘摇头,从京城回到梨花村,她一路上吃了不少美食,蒸煎炸煮,冷热不忌,只怕吃坏肠胃。
前面几日这种情况,她以为是水土不服,一路舟车劳顿,回家肠胃受凉,只喝了两碗姜汤,又忙着与余骁周旋,她倒忘了请郎中请平安脉。
如今这大过年的,请郎中来总归不好。
“今日在外挂灯笼,我忘了穿斗篷,大约受凉了,没有胃口。”顾芸娘放下碗筷,端着一杯淡茶饮两口,压一压味儿。
这时,管家领着一个人进来,脸色有些为难。
顾芸娘看见来人,眼皮子跳了跳,将茶杯搁在桌子上,“余骁,今儿是除夕,你不在家中吃年夜饭守岁,来这儿做什么?”
余骁穿着簇新的宝蓝色锦袍,外头裹着石青刻丝灰鼠大氅,嬉皮笑脸地坐在顾芸娘身边,神态悠然,招招手,示意浣纱给他摆一副碗筷。
“我爹和我娘大过年的在吵架,桌子也给掀了,我肚子饿得紧,上你这儿蹭饭吃。”
余骁提起他家的破事,眉心皱着两道褶子。
顾芸娘想说什么,见他如此抿着红唇,两道细眉轻蹙起来。
余骁眼角余光瞥向顾芸娘,见她没有不耐烦将他赶出去的心思,端着碗大口吃饭。
“你一个人过年多冷清啊,咱俩凑合着一块儿守岁,来年农庄生意兴盛啊!”
顾芸娘看着眉飞色舞的余骁,畅谈着农庄今后的发展,眉心舒展。
“食不言。”
余骁瞪圆了眼睛,吧嗒吧嗒的吃饭。
顾芸娘见他故意放出声响,起身回内室,将给余多味准备的压岁钱放入袖中,坐在床榻边,重新拿出那封信,细细品一遍,而后提着笔,就着昏黄的烛光,给他去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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