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公公安排轿子送走商枝,护送九娘子回乾清殿。
乾清宫里稍显混乱,九娘子将李公公留在殿外,她将内殿收整干净,赛罕正好提着花篮进来,“郡主,奴婢挑选最好的花瓣给您采摘过来,已经吩咐御膳司准备浴汤,马上送过来。”
“明日我去馆驿住一日,再过几天,大哥回东胡。”九娘子提议,只要她不住在乾清宫,宁雅不见了,元晋帝也不清楚她有无参与其中。若是这几日她都住在这乾清宫,便洗不清嫌疑。
赛罕正要拒绝,九娘子拔下头上的珠钗,透过铜镜看向赛罕,“额吉将你留在我身边,照料我的起居,并不是让我听从你的命令与安排!”
赛罕连忙跪在地上,“郡主,奴婢不敢!”
“你明日安排下去。”九娘子看一眼赛罕脚边的花瓣,“摘的太多,留一些晒干做香囊。”
赛罕连忙点头。
这时,宫婢抬着浴汤进来。
赛罕将花瓣过一遍水,放在浴桶里面。
九娘子让她出去,不用伺候。
大殿里静悄悄地,沈秋从净室重重帷幔里出来。
“明日我出宫去馆驿,你就扮作内侍,与我一起出宫。”九娘子端详着沈秋的身量,大约将近七尺,与李公公身量相似,正好问李公公拿一身内侍的服侍。
“好。”沈秋将就着在净室留一晚。
——
轿子顺利抬出宫,停在郡王府的马车旁。
忍冬搀扶着身着宁雅上马车,抬轿子的是慈安宫的人,全都眼观鼻,鼻观心。
嘉郡王妃坐上马车,看着宁雅软绵绵躺在马车上,不省人事,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她太久不见天日,脸上的皮肤是不正常的白,异常的苍白,岁月却是在她的脸上定格,并没有刻下痕迹,一如当年一别刻在嘉郡王妃心里的容颜。
“雅雅。”嘉郡王妃双手颤抖,握着宁雅的手,方才发现她极为纤瘦,身上只有皮包着的骨头。克制住心里的酸涩,她掀开宁雅的衣袖,白皙的皮肤上布满狰狞的伤疤,触目惊心,能够感受到她当年承受着怎样的苦难。
嘉郡王妃将手按在刀割的胸口,用力的深呼吸着,努力让胸口剧痛平静下来,却在看见宁雅整个被烧毁的后背时,尖锐的疼痛从胸口漫向四肢,这种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泪水崩塌而下。
宁雅蹙一蹙眉,眼睫颤动着,缓缓睁开。看着昏暗的空间,她神思恍惚,有一种不知今朝何夕的错觉。
果然,那只是一个梦。
宁雅脸色惨淡,胸口漫上苦涩,她太渴望自由,所以才会连在梦境中,都梦见有人来救她。
她早已认命,可她看见希望的曙光,再次被打落地狱,眼中浮现出哀切。
泪水顺着眼尾滑落,宁雅抬手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涌出。
忽而,她微微颤栗的身子僵住,半晌,她看见手腕上沉重的铁链不见了,而身下在颠簸,她蓦地睁大眼睛,隔着水雾,终于看清楚她是在马车中。
“雅雅。”
嘉郡王妃惊喜地喊道。
宁雅愕然,直直的盯着嘉郡王妃,“娘……我……我出来了?”
“出来了,你出来了。娘带你回家!”嘉郡王妃俯身想要将宁雅抱入怀中,又想起身上的伤疤,怕触痛她,生生止住动作,拿着帕子按着眼角。
“慎之呢?他的妻子呢?”宁雅眼中涌现巨大的波澜,心中的激动无法抑制,她的呼吸急促,手指抓住嘉郡王妃的手,“他们没有出事吧?”
“没事,都没事。”嘉郡王妃知道她心中的担忧,害怕因为救她,商枝出现意外。
宁雅终于放下心来,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似乎终将离她远去。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嘉郡王妃询问道。
当年的情景,依旧清晰的刻在宁雅的脑海中。她与李玉珩、钟鸣一起去外省赴任,走出白嵩城没有多久,便是崎岖的山路,一队人马横冲直撞过来,手里的长矛刺破马匹的脖子,马匹轰然倒下。
几十个做山匪打扮的人,围剿李玉珩。
他双拳难敌四手,又有人将她与钟鸣挟持,被人一刀逼坠下山崖。之后她与钟鸣被囚,发现这一切,都是朱淳与兴宁侯还有朱彻搞的鬼。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处,让她连呼吸都困难,含着眼泪从胸腔深处挤出一句话,“阿珩……他如何了?”
她始终不肯相信,李玉珩已经死了。
“玉珩没了。李家的人,当年几乎崩溃,不肯相信他是被山匪截杀,四处查明真相,得知真相之后,满门被灭。太惨烈了,好在……好在还有慎之。”嘉郡王妃看着安然无恙的宁雅,心中的悲伤得到舒缓,却也庆幸薛慎之不曾放弃宁雅,才终于将她救出来,让他们一家有团圆的一天!
宁雅望着乌蓬车顶,她原本酸涩的眼睛,泪水不断涌了出来。
那样的悲绝。
——
商枝从皇宫出来,嘉郡王妃与宁雅那一辆马车离开,另一辆马车在不远处等着。
她掀开车帘子,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掌,握着她的手心,将她拉拽上来,跌入一个怀抱中。闻着他身上清冷淡雅的墨香,商枝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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