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闪过犹豫,终究点了点头。
他以宋嘉誉的人生为天盘的筹码,而她用的是自己这一世被牵制的一生为筹码,让那诡异的天平两端略平稳。
“你说你是苏嘉誉,我信了。”
苏嘉誉身体微微一僵,神经也一同紧绷起来,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的内容了。
慕西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你应该做过一个梦吧,关于宋嘉誉的梦,既然你是苏嘉誉,做了一个关于别人的梦,不至于连梦中所发生的事都难以启口吧?”
苏嘉誉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嗯。”他的呼吸沉重。
那温热的气息,再次扑向她脸。慕西的手不自觉的去拉扯他的手臂,眼神变得锐利,手上的力度越来越用力:“那你告诉我,当安和公主掉下山壁时,他有没有救她,有没有。”
苏嘉誉看着她的眼睛,在这一刻,竟然想要移开:“没有。”
慕西恢复记忆时,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如今终于有了答案,这“没有”两个字,却如同汽油一般浇进火里,让她心口发烫:“为什么?”
她问为什么,而不是直接给他判刑,这是理智残余给他的机会。
苏嘉誉却比她更沉重:“他以为安和公主是故意的,要让他着急,要逼他手足无措,就像他们之前生活中的相处一样,更重要的是他以为安和公主身边有影卫和暗卫。”
慕西愣了半响,露出个十分无奈的笑。
这是说她把自己给折腾死了?因为总想看到他发怒的样子,一而再激怒他,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以至于让他产生了惯性。而她又因为对他的防备,或者说是对所有人都防备,毕竟没有暗卫影卫后,她身边的危险就大大增加了,若被人知晓,她会陷入危机之中,所以除了她和灏儿,谁都不知晓这件事。
“那如果他能救的话,会不会拉住安和公主的手,不让她掉下去?”
苏嘉誉闭了闭眼睛:“会,因为他希望她活着。”
“他”希望她活着?慕西深呼吸一口气,却没有再问什么,因为这个问题不需要深究,太复杂了。
“那安和公主死亡后呢,大盛朝……”
“安和公主从未传出死讯,对世人而言,她只是为了把权力交还给她的儿子,从而彻底隐退,不再出现。”
慕西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变:“宋嘉誉做的?”
“是。”
至于原因,和上一个问题一样,不需要问也不需要回答。
“那慕灏知晓这件事吗?”
“不知晓,对他来说,大婚之日是母亲忌日太过残忍了,若是知晓了这件事,他对皇后或许会有些冷待,宋……他知道安和公主很喜欢这个儿媳妇。”
慕西嘴角翘了下,她不是喜欢那个女孩,而是灏儿喜欢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身上有着不属于深宫的阳光美好,虽然不知道,当这样的美好进入皇宫后,能保存多久。
慕西眯了眯眼睛,笃定一般开口:“他们父子两后来关系很差。”
苏嘉誉默然,这就是默认了。
慕西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自然能了解几分他的性格,若是她死生不知,灏儿不可能不怀疑,偏偏宋嘉誉的身份又特殊,那既是她的敌对势力,又是他心中曾最渴望的父亲,两种情感交织起来,不可能让灏儿对宋嘉誉翻脸,却也回不到过去的君臣和谐。
“那安和公主被埋葬在哪里?”
“没有埋葬,在你挖的地下室的水晶棺里。”
慕西眨眨眼睛,眼里起了一层浓郁的水雾,不知道是为了上辈子的自己,还是为了什么,到这一刻,她也得承认,宋嘉誉是最了解她的那个男人,最知道她希望做什么。
水晶棺,她自己为自己准备的,连她儿子也不想留。男权社会下,女子活得太过艰难,她没能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改变什么,也没有为女子的权力地位做出什么贡献,她就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恶心恶心那些人,千年之后,当她的遗体出现,她会成为超越一切国王最辉煌的历史人物。
最终她还是用上了那水晶棺了吗?
苏嘉誉的情绪比她好不了多少,在那地下室石屋所待的每一天,是他生命的延长和继续,又何尝不是他的一个噩梦,那种无力,那种死气沉沉,让他觉得其实连同自己也一同死了。
就这样吧,一切就在那个时候彻底埋葬掉,对与错,爱与恨,谁都不欠谁。
了空大师的到来,提出能够复活她。
诱惑,天大的诱惑。
可是若只是她回来,他们依旧如此相敬如冰的生活,他突然就厌倦了。
如果真的那么有本事?为何不能舍弃身份,舍掉这些恩恩怨怨从新来过?可是天下却没有那么好的事,想要彻底摒弃一切,从新生活。若有下一世仍旧遇上彼此的人,一定是因为前世的关系,前生缘,今生遇。
前世依旧没有办法彻底摆脱,那就得对一切释然,再行今世之果。
“后来呢?”慕西继续问道,“后来呢?了空大师去找了宋嘉誉了吧,聊了些什么?”
“现世和来生,他选择了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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