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公安不顾秃顶和老谢的反抗,将他们拉了起来,然后把那一袋米分末和掉在地上的钱全捡了起来:“走吧,有什么话回局里说。姜瑜,你也跟咱们一块儿回去,等天亮了,我们送你回家。”
他们俩押着秃顶和老谢出了化肥厂,姜瑜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人赃俱获,他们这下肯定逃不掉法律的制裁了,公安有的是审讯手段,也不愁挖不出藏在他们后面的那个幕后主使。
这边的事情算是告一个段落了,不知道莫云道长他们那边怎么样了,希望他们一切顺利,能平平安安地把莫离给带回来。
***
莫离拿了钱之后开着拖拉机出了城,一路上都非常顺利。这个点,几乎所有的人都睡了,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不知是胆怯还是困乏了,哼起了跑调的曲子。
拖拉机出了城,在泥土路上疾驰,扬起大片的灰尘。
初阳道人轻轻拍了拍莫云道人的手,附到他耳边问:“已经出城了,附近没人,要不要强制让他停下来?”
莫云道人摇头。他这个徒孙天真得很,又对那个叫“建新”的深信不疑。现在让他停下,他恐怕还会以为他们是在害他,少不得一通争执。
对于这种是非不分又愚蠢的不孝徒孙,不给他点深刻的教训,他哪里会知道人间险恶,是非对错。
于是两人坐在车斗里没动,任凭莫离将拖拉机开上了山,又开下了坡,起起伏伏,徜徉在寂静的原野中。
开了快一个小时,莫离有些尿急,不过拖拉机刚好开到一个山坡下,正要爬坡,他也不敢停下来,因为拖拉机爬坡特别费劲儿。这一停,待会儿要爬上坡就得费更大的劲儿,特别磨人。
不如忍两分钟,等拖拉机爬上了山坡再说。
他一鼓作气将拖拉机开到山坡上,然后用力拉紧了刹车,准备停下来解决生理需求之后再继续赶路。
可不知怎么回事,拉了刹车也没用,拖拉机继续往前开,而且因为现在是下山,拖拉机的速度较之先前更快,轰隆隆地向山坡下俯冲而去。
莫离惊呆了,赶紧用力又拉了拉刹车,但还是没用。车子飞快地冲下山,碾起地上的小块的石子,飞了起来,差点打到他脸上。他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拉刹车,一边不停地嘟囔:“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车子坏了吗?”
他慌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只盯着刹车去了,没留意到方向盘歪了,车子跟着晃动起来,车头一晃,差点撞到路边一棵水桶粗的大树。
莫离反应过来,赶紧重新将车子拉上,然后哭丧着脸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救救我,我不想死……”
这个坡度很斜,最下方看不到尽头的山路像一只野兽的大口,黑漆漆的,大张着,就等他自投罗网。
他吓得失禁,裤子都湿了,脸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滚。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这段路窄不说,路边还有不少石头,慌乱之下,莫离几次三番都撞到了石头上,撞得车身不停地晃动,让他更加不好控制车子。
更要命的是,前方这个路口,一面是块磨盘大的不规则的大石头,另一面是一道临河的悬崖,中间的路只有四五米宽,仅容一辆车险险通过。若是平时,莫离是很可能平安通过这一关的,就算过不去,他也能及时拉下刹车。
但今天自从知道刹车失灵后,他就慌了,手心里都是汗,握住方向盘的手都在抖。这一慌就又出了错,车子直接冲向了悬崖。
发现开到了悬崖边上,莫离赶紧用力转动方向盘,但迟了,车头已经冲了过去,压得悬崖边上的一块比较软的泥土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而车子还在继续往前。
悬崖边上这条河是黎市最大的河流,有四五十米宽,七八米深,现在的丰水季节,河流湍急,他真掉进河里,又不会游泳,哪还有生还的可能。
莫离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但在拖拉机快要冲出去的那一刻,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他,把他拽了回来,丢了出去。
莫离重重地摔在地上,地面上锐利的石子划破了他的背,很痛,很痛,但莫离却激动得哭了出来。
这种痛是他还好好活着的证明。没有经历过生死,他这样的年轻人哪知道活着的可贵。
曾经,有一段时间师公生病,家里揭不开锅,只能天天去捡掉在地里变黄了的老菜梗子回家为生,一日三餐都是这种水煮的各种老菜梗和一些苦涩难咽的野菜。每天半夜里都饿醒,他只能跑到水缸前拿起瓢,喝整整一瓢填饱肚子,以抵御饥饿。那时候他就想,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么痛苦地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等师傅拿出吃的给他,告诉他有额外挣钱的法子时,他就心动了,什么都不顾,完全听师傅的,哪怕知道是错的,是违法的事,只要能让他填饱肚子,哪怕有一天会死,他也不怕。
可当死亡真正来临时,他才知道自己高估了自己。
他想活着,哪怕一贫如洗、三餐不继、哪怕卑微如尘地活着,只要能活着,不顾多苦多累,他都愿意。
莫离捂住脸伤心地哭了起来,这时候一只温和的大掌轻轻抚着他的头。
他抬起头,讶异地喊道:“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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