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幅样子完全没办法取信于人。沈天翔继续追问:“那你这一天下午碰到过谁,谁能给你作证?”
周建设舔了舔唇,干瘪瘪的说:“我走的山路都比较偏僻,没……没碰到人。”
这种说辞落到乡亲们的眼中,更加证实了他在撒谎。
姜瑜站在人群外围,黑漆漆的眼珠子越发幽深。其实周建设还真没说谎,钱确实是他在高粱地旁边捡的,还是她特意丢在那儿,等着周建设捡的。
今天从供销社买完墨水回来的路上,她一直愁着把这笔钱放到哪儿,想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不安全。周老三丢了这么大一笔钱,肯定不会罢休,他若是报了案,惊动了公安,那放在村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被发现。要是放到村子外的其他地方,她又不可能随时回去把钱取走,万一被其他人发现,把钱拿走了,她以后找谁要去?
思来想去,还是放到周家人身上最安全。反正丢了钱,周老三肯定会闹一场的,等闹出是他自己家的人,没了脸,下回再丢,周老三肯定就不敢声张了,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这笔钱落到她手里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安全了。
而且,梁毅寄了那么多钱回来,姜瑜怀疑,可能不止剩这么一点,说不定还有钱,只是被周老三藏到其他地方去了。狡兔还有三窝呢,更何况周老三这个老练狡猾的家伙。
这四十几块暂时就拿出来钓钓鱼吧,要是真给她网出一条大鱼来,她就赚了,就算没有,耍了周家人一把,败坏了周建设的名声,那也不亏。
所以姜瑜悄悄从供销社回来之后,就去了周建设每次跟范寡妇偷完情回来的必经之路上,远远地看到他来了。姜瑜就躲在深深的高粱地里,把钱扔到了路上。
周建设看到钱果然欣喜若狂,也不考虑这么多钱掉在这很少有人来高粱地边上有多不合理,弯腰就把钱捡起来塞进了裤兜里,然后谨慎地四处张望了一圈,见没人,马上利索地往家里去了。
他哪知道这是有个天大的坑在等着他。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回,周建设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因为他虽然没偷钱,但他偷人了啊。这小子随了周老三,可不是个老实的东西,他最近借着受伤的名义,留在家里养病,实则经常出去私会村西头的范寡妇,一混就是半天。
在保守的乡下,乱搞男女关系可是一桩并不逊于偷窃的大罪。虽然范寡妇的丈夫死了,但她丈夫的几个兄弟还在,侄子也快成人,都人高马大的,要是知道周建设给他们兄弟头顶上戴了一顶绿帽子,范家肯定不干,胖揍周建设一顿都是轻的。
所以周建设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
见他明明做错了事,还犟着脖子不肯认错,沈天翔也没了耐心,一甩手:“既然你说钱不是你拿的,好,那就算不是。这钱就不是你爸的,你爸的钱还没找到,我这个做村长的也不会断案,二刚,去,借车子去县里报案,让公安来查!”
一听这个,周老三父子齐齐慌了。
周老三心里认定了是周建设拿了家里的钱,怕公安最后把周建设抓走了。周建设是怕他跟范寡妇的私情被人发现,到时候要挨打吃牢饭,相比之下,拿自己的钱似乎没那么严重。
父子俩这回倒是同步了,一起向沈天翔求情。
周建设更是含泪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翔叔,翔叔,不要,我错了……”
在沈天翔如有实质的目光下,周建设憋屈地说:“钱是我拿的,对,家里的钱就是我拿的。最近家里的伙食太差了,顿顿南瓜老菜帮子,我的手臂一直痛,我想买点好吃的,把胳膊养好,就去翻了我爸的箱子,把他的钱拿了!”
编到最后,周建设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周老三也赶紧帮腔:“翔叔,建设他也是一时糊涂,反正钱也找回来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以后我肯定好好管教这孩子。”
十八岁,成年了,他还左一口孩子,右一口孩子的,沈天翔听得很不舒服,拧起了眉:“报案送公安局可以免了,不过建设要在今年的社员大会上做深刻的检讨。”
那他儿子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做人?怎么说亲?周老三不干了:“翔叔,这就免了吧,建设他拿的是我们家的钱,我不计较还不行吗?”
跟周老三一向不对付的李会计听了这话,眉头一挑:“他拿的要不是你们家的钱,翔叔就报案了。现在也是看在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份上,翔叔才会想把这件事按在村里。但周建设的行为是在给我们荷花村抹黑,给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抹黑,我们必须引以为戒,我同意翔叔的,必须让周建设同志深刻地意识到他的错误,并积极改正这个错误!作为同村的长辈,咱们都有这个义务帮助他,监督他,把他改造成一个积极分子!”
他扯出了“社会主义伟大事业”这面大旗,就是跟周老三关系比较好的王二麻子几个也不好反驳了。
姜瑜也是佩服李会计的这张嘴,能把公报私仇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让人挑不出错处来,这也是个本事。
见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沈天翔两只锐利的眼珠子扫了一圈,声若洪钟:“大家都没意见?那好,下次社员大会,周建设上去做检讨,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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