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手头现在只攒了两百多块钱,原来是打算买自行车的,现在就算全拿出来买房,那也不够啊。
最近几年,各单位都兴起了一股建房风。
也许这是跟X县的一家大国企有关系。
这家大国企名叫国有有色金属公司一零一工厂,虽然建在X县,可却不属于X县管,直接是中央直属,部级单位,刚刚设厂的时候,不少南下干部分了过来,他们在X县都没自己的屋子,后来企业的领导们开了个会,一致拍板厂里和职工一起投资起集资房。
集资房是给本单位职工的福利,职工们可以通过全部出资获得房屋的产权,也可以不用出资,以及其优惠的条件租用单位房屋,而且给了承租者极大的优惠,只有在原租户不愿意续租的时候,单位才有权收回房屋租给别人。
也就是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住到你死为止,只要你想租,按时交了那极为优惠的租金。
一零一的集资房一栋接一栋的建了起来,一律都是红砖小洋楼,五层高,带小阳台,远远看过去,整齐划一,阳台上种满花草,每一幢楼看上去都是那么精致。
而且,不仅是集资房排列规划整齐,楼与楼之间还栽种着各种花草,有专门划出来给老人小孩休息的场地,走到绿草地里,看着周围小孩子们的欢笑,抬头可以看到他们的爷爷奶奶在阳台上慈祥的呼唤着自己的孙子,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一零一厂的人看X县人,总是趾高气扬的,他们说的话都和X县的土话不同,那是一口混杂了北方口音的X县话,说出来有种特别的韵味。
X县的大姑娘们,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特别喜欢嫁厂矿里的工人,要是谁能嫁进厂去,一家人欢天喜地,旁边的邻居羡慕得眼睛发红。
工资高,福利好,是一零一工厂最吸引人的地方。
食堂有好几个,厂房有食堂,生活区也有食堂,早上的包子馒头里足足有二三两一个,端个小脸盆去买包子,几分钱买一大盆,白米稀饭绿豆稀饭里头搁着白糖煮,吃到嘴里甜津津的。夏天厂里供应冰水和各色冰棒,凭着票去买,一个塑料壶装满冰汽水才花五分钱,倒出来跟橙汁一样颜色,只是倒到最后,壶底一片橙黄的色素粘着,很大一片。
一到晚上,X县的大姑娘们就成群结队的去一零一厂:“去厂子玩去!”
只有一零一厂才有俱乐部,里边能跳舞看电影还有棋牌活动室。许多姑娘们去那里的目的不仅仅是玩,最重要的是去找个合心意的老公。哪怕是再没资历的小年轻,每个月都是五十块钱打底的工资,刚结婚单位就会分配集资房,能出钱买就有产权证,出不去钱就可以优惠租房,一家人一辈子住在那高档洋气的楼房里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一零一厂成了X县最令人羡慕的地方,也成了大家竞相效仿的地方。
领导们去一零一厂参观回来以后,恍然大悟,原来一零一厂的人过的才是社会主义生活,而他们还处在原始社会的阶段。
食堂这些没法跟人家比,毕竟要贴钱办,人家是国家直接拨钱,而且拨下来的钱可不是一点点小钱,都是几十万上百万一次,而自己单位要批个十万块钱的条子还得不停往市长办公室跑。
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允许私人插手一些垄断行业,国营单位的效益越来越差,这日子就越来越过不下去了。
农民挑着菜进城卖,挤垮了蔬菜公司,这是X县第一家宣布改组的单位,昔日那些神气活现的营业员,分流去了别的单位,可是另外的单位也不见得效益好,都在岌岌可危的状态,单位似乎是一幢危房,随便推一下就会倒塌。
杨树生所在的木材公司目前来说生意还算好,X县目前还没有私人办的木料场——毕竟要办木料场得有大笔资金,现在改革开放才这么久,资本积累没那么快,还没有人暂时把目光投到这上边来。
但是,木材公司的生意明显不如以前。
不需要批纸条才能买木料,想买木料的人,可以私底下通过不同的渠道来买,这分走了木材公司一部分生意,张书记看着日益减少的出货量,眉毛皱到了一起,心急如焚。
再这样下去,木材公司也只能宣布破产,这是迟早的事情。
他做了决定,在他退休之前,要实实在在的为木材公司的员工谋一笔好福利。
吃香喷喷的肉包子啥的,都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改善职工们的居住环境。
每次看到几个年轻后生挤一间屋子,一家人挤着住在一间大通房里,张书记就觉得心中有愧,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应该有自己的空间,而不应该是像鸡鸭一样被关在狭小的宿舍里。
张书记去了一零一厂考察了很久,那个厂里整齐划一的小洋楼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要是自己公司的职工也能住上这种带厨房洗手间,有客厅有卧室的房间,那该多好啊!张书记坐在那里幻想着两幢漂亮的小洋楼拔地而起,职工们带着自己的家属在绿色的草地上散步,那情景,要多美有多美。
去年,X县召开局级干部的扩大会议,在那次会上,就有人提出来要给单位该福利房:“一零一厂就是最普通的职工都有小洋房,凭啥咱们X县人就不能盖呢?这也是改善职工福利待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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