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覃抱着杜翎坐在颠簸的牛车上,啃着干粮。
事情转变太突然,她没有胃口,把大白面饼啃了一点,就收到小布兜里。
杜翎捧着大面饼,小口地喝着水,看着母亲这样,从包里掏出一块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千覃手里。
千覃低头一看,是一块奶糖。
估计搁在贴身兜,被体温融化了一点,看起来有点丑。
千覃心里温暖一片:“翎儿,你吃。”
“奶糖甜,娘吃了,就不苦了。”
小小的家伙,说出的话却戳人心窝。
千覃剥开了糖纸,把白白软软的糖放进嘴里,一股粘稠的甜意在舌尖蔓延在整个口腔。
千覃低头,注意到杜翎提着的小包裹里,露出了一小张纸。
——她以为杜翎会带一些他爱吃的糕点之类的,没想到他带了书。
这孩子,又懂事又贴心,乖的让人心疼。
牛车摇摇摆摆地走着,一下午过去了,天色渐渐转暗,千覃便叫牛车夫停下来休息,在附近的小村庄借住休息一晚上。
牛车夫是个黑瘦的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拿人钱财,替人开车。闻言,便只是赞同地点头,并未说话。
三人下了车,走到一家人户前面。轻轻敲门,开门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说话还带着口音。
“干啥呢?”
“请问方不方便在您这里借住一晚上?”千覃柔着声音,礼貌地问。
老太太虽然穿着破旧打布丁的衣服,看起来朴实无华,但眼睛却像刀一样,锐利惊人。
上下瞅着三个人,一个妇人一个孩子,还有一个明显是替人开车的。
苦命人不为难苦命人。
她点头:“我家小,就剩下一间柴房。你们三个人,自己商量着睡吧。”
牛车夫立刻表示:“我睡在车上。”
“那我和儿子睡柴房。”
老太太带着千覃去柴房,这里很干净,只是有一边的窗户坏掉了,漏了月光进来。
“我给你们拿盖的东西过来。”
老太太拿来的被褥透着股霉味,触手也是冰冰凉凉的,千覃接过,道谢,没有丝毫嫌弃。
这可能是老人家平时就盖着的被子。
夜色渐深,牛车夫搭着衣服,睡在牛车上。千覃抱着杜翎,仔细地搭好被子,也沉沉睡去。
等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杏眼眨了眨,整个人很懵。
这时候低沉的声音带着掩盖不住的倦意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快休息吧,很晚了。”
他紧了紧怀抱。
千覃没看到脸,只瞧见一个线条坚硬的下巴。不过她认出了声音:“将……将军?”
杨慎懒倦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嗯。”
尾音拉长,又撩又苏。千覃听得耳朵通红。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们还这样?”
她自问是个睡眠浅的人,估摸着今天经历的事太多,整个人很疲惫,就睡得很深。
但这也太奇幻了吧。将军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翎儿呢?”
“翟佑抱着呢。”
他哼哼唧唧,慢吞吞地说,声音压得又低又磁性。
千覃这才发现她没有在柴房,而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开的轻缓平稳,愣是没有惊动她。
四周封闭,车内很温暖。一线月光渗透进来,搭在杨慎的眉间,睫毛长又密,半掀着眼皮,低头看她,那双眼睛黑沉沉的。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留了些钱给那家人,算作收留之恩。那个牛车夫,也留了钱,算作让你一路上安然无恙的回报。”
千覃点点头,莫名有点慌乱。
她侧坐在杨慎紧实修长的腿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怦怦怦的心跳,莫名的羞耻。
杨慎压低嗓音:“我上午一直在忙着处理边疆传来的战报,过几天就要出发去战场。我不在京都,就算有杨凝在,也没办法合情合理地保护你。”
千覃静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所以,我想到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杨慎默了几秒,似乎在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那么渴望。
“你来做将军夫人,没人敢欺负你。”
千覃没有立刻回答。
杨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话也退了一步:“或者,你不愿意的话,我接你去将军府,那里戒备森严,没有我的允许,没人敢进去。在我下次回来之前,你就待在那里,是肯定安全的。”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犹疑:“对不起,如果不是战争发生的那么突然激烈,我是不会逼你那么紧的。”
“别说抱歉,”千覃说,“我很愿意。可我不是一个还有着贞洁的少女。我成过亲。”
“我不在乎。而且还有和离书。”
“可能会有别人的闲言碎语。”
“我是将军,没人敢。”
“我还有一个跟别人生的孩子。”
“我当亲儿子养。”
“杨慎,”认识的这些天里,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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