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云,你怎么老是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
“一脸苦相,搞得大家都怪难受的。”
“你太闷了!”
“真是想不通怎么世上会有你这样的性格。”
“你改改吧!”
……
可是真的,要朝着让大家都好受的方向去改变真的是太难了,等于把我打得稀碎,碾成粉末,加点儿水再重新捏一个。
多么残忍。
于是我开始苦思冥想,好久好久,才终于找到了最好的办法,就是——
不出现。
既然我阴郁丧气,走出房门让我畏惧,开口求人叫我惶恐,而食物给我安慰,脂肪令我心安,那么我就自个儿呆着吧,抱紧胖胖的自己。
可你们又来指着我说孤僻。
这算什么道理?
我始终不明白。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当我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知道了,这世界上原来还有人同我一样,只是活着都那般不自在,并把它归咎为“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那么我无论有没有鲜花,都显得不那么可悲了。非常地骄傲。
这个贾姚诊所,还算偏僻,我以为会很少人来,所以才选择这里,结果我刚等几分钟,就又来一个小姑娘。
她十三岁左右的年纪,身子瘦削,面容憔悴,目光黯淡,却看得出漂亮。
这世上有那么多别具一格的丑法,我却无论如何都只能在她脸上看到千篇一律的漂亮。
她朝我走过来,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
顷刻,我装作不经意地站起来,扣上我卫衣的帽子,绕到了诊所的另一边门口蹲着。
但愿没有让她察觉出刻意。
没办法,我不能面对不确定的环境,我的适应能力太差,与人呆在一起,我会惶恐不安,丧失一切理性思考的能力。
此时,我身后的这扇门是黑色的,我蜷在它前面,不是被它吞噬了,倒是像莫氏树蛙一样,跟我的保护色融合在了一起,令我感到极度确定与安全。
足足又等了快一个小时,诊所才开门。一位丰腴可爱的护士阿姨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示意我先去连椅上坐着等一会儿,医生马上就来。
我点点头。
医生带着口罩和眼镜,眼尾是迷人的细纹,眼神温文尔雅,沉静得如同一块陨石落下,也溅不出半点儿水花。
他很像一棵秋天的银杏树,橘黄地开在蓝天白云之下,你轻轻一嗅,脑海里就出现秋天的样子。
他叫余秋滨。
“来,张嘴。”
“别紧张,我进不来了。”
“对,再打开一点点。”
……
秋医生的声音轻柔缓慢,却令人只想无条件服从,好像忤逆他,就应该被千刀万剐一样。
他说我这颗智齿得拔掉,不然会反反复复地发炎,反反复复地痛。
虽然我对拔牙充满了恐惧,但是反反复复的发炎所带来的必须反反复复出门来诊所看牙的折磨,战胜了这种恐惧。
我向秋医生点点头,示意我拔。
护士阿姨带我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和拍照之后,开始给我打麻药。
比想象中疼。
这时候忽然从门口跑过来一个小男孩,手里打着留置针。他欢天喜地地捉弄护士阿姨,护士阿姨哈哈大笑,从兜里摸出“糖果”给他,叫他到旁边去玩。
原来这个诊所这么热闹,下一次再也不想来了。
或许是因为笑得意犹未尽,她的手法粗糙起来,我疼得左右晃荡。
她赶紧拿手按住我:“哎哎哎你别动!你翻下去了,我可抬不起你!”
我不敢看她,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满手心都是汗。
“你们现在这些小姑娘啊,从来不晓得爱惜身体。”
“你看看你这一口烂牙,得是吃了多少甜的啊!”
“肯定还不爱刷牙。”
“要么就是懒。”
她一边拨弄着,一边念念有词:“瞧,烂牙、烂牙、烂牙……”
牙啊牙,长在我身上,连颗牙都受尽委屈。
打好麻药之后,我的牙果然晕掉了,秋医生来问候我。
“怎么样,感觉?”
我点点头——我想,我挺好的。
而后他也没多说什么,轻车熟路就拔掉了我那颗牙齿,然后塞了几个药棉花到我嘴里。
“好啦。半个小时后把药棉花吐了。二十四小时之内,记得,别漱口别刷牙,只吃流食。今后少熬夜。一周后复查。听明白了,就眨眨眼。”
他说话像哄小孩子。
我顺从地眨了眨眼。
然后他就去看诊那个小姑娘了。
小姑娘也是独自来的,比我还要紧张,说话都结巴。
秋医生却一直从容听着,目光里透出温暖。
我磨了磨嘴里的棉花,心想:马小云,没关系,是秋天啊。
小姑娘勉强表达出了自己的症状,秋医生却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摆件。
是星际宝贝史迪仔,一张大嘴尤其醒目,都笑咧了,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的大白牙,相当有喜感。
“这个史迪奇送给你,但你得像它这样,张大嘴巴配合我。其实完全不用紧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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