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不太清楚谢家的门第在南朝到底能排到哪一个阶层,但是怎么也比作为商户的沈家高出很多。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可见商户地位之低,作为商家女的沈瑜,哪怕再出色,想要嫁入权贵之家为妾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当正妻。
沈姝之前也想过,让沈瑜顺利嫁进来的意外到底是什么,但是由于线索太少了,根本无从猜想。
可如今郁砚秋的出现,让事情真相一下子浮出了水面。
当初年所谓的意外,必然跟郁砚秋有关系。沈姝猜测,那时谢长宁跟郁砚秋必然关系匪浅,要么是相互倾心,更甚者是订过亲的,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导致两人最终没能在一起。郁砚秋早早嫁了别人,谢长宁蹉跎了一段时间后,娶了跟她有几分相似的沈瑜。
但是周姨娘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同样跟郁砚秋长得有相似之处,但不是谢长宁自己想要纳的,而是谢大夫人赐给他的,因为沈瑜进门几年才怀了身子,头胎却是个姑娘。
这可以说是谢大夫人关心儿子的子嗣问题,所以才往他屋里塞人,但是偏偏选了一个跟郁砚秋长得像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是怕他不收吗?谢长宁可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当时屋里除了沈瑜,还有两个姨娘,一个是从小伺候他的通房丫鬟,另一个是沈瑜做主抬的。
沈姝依稀记得,现在的谢大夫人是谢老爷娶的继室,而谢长宁是前头的原配夫人留下的。
所以,这又是大宅门里的恩怨情仇吗?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沈瑜肯定是知道郁砚秋的存在的,但是周姨娘知不知道,沈姝就不敢肯定了,毕竟之前碰面的时候,周姨娘的情绪似乎都没什么变化。
沈姝正想得入神,忽然感觉手被握住了,她回过神来,对上蕙姐儿担忧的眼神。
“母亲,你在想什么?”蕙姐儿握着她的手。
沈姝摇头,“没事……”话说一半,忽然想起眼前就有一个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她略一迟疑后,开口问道,“蕙姐儿可知道那位郁夫人是什么人?”
蕙姐儿闻言,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与沈姝对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母亲应该知道她的名字了吧,她名唤郁砚秋,曾是户部侍郎之女。承庆年间,其父因受贿被革了职贬为庶民,她也从官家小姐变成了平民女。后来嫁了一个武将,对方却不幸死在了边境上,留下她跟孩子,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她说这话,不知道是没考虑过,还是笃定了沈姝不会深究,以那个孩子的年纪来推算,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根本还没出世,也不会有人特意将这些往事告诉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孩,理论上来说,她是不可能知道的。
好在沈姝知道内情,并未说破。
蕙姐儿说罢,顿了顿,又补充道,“当年郁家的宅子,跟我们谢家在同一条巷子里,祖父又与郁大人同朝为官,也算是有几分情谊。想必父亲只是在回来的途中偶然遇见她们母子两人,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出手援助,母亲你别想太多。再说了,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再加上当时她年纪太小,对于这件事的印象,就只记得谢长宁把人带了回来,而不久以后郁砚秋就死了。至于到底是谢长宁偶然遇见郁砚秋,还是后者自己找上了他,她就不知道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郁砚秋的身份,还是后来回了谢家大宅,从二婶口中得知的。
上辈子在郁砚秋死后,谢长宁提出让沈姝将那个孩子认作义子。沈姝一开始并未同意,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到底还是妥协了。
崔奕璟,就是璟哥儿。
认下璟哥儿后,沈姝对他从一开始冷冷淡淡,到后来越来越好,甚至超过了她跟祯哥儿。
也因此,蕙姐儿觉得沈姝心里还是有谢长宁的,她之所以对璟哥儿好,就是为了讨谢长宁欢心,想与他和解。
可惜后来谢长宁出了意外,沈姝的心愿终究没能实现。
蕙姐儿还记得,那时候她第一次在沈姝脸上看到类似悔恨的情绪,回到谢家大宅后,更是一度让人觉得她有些厌世。
蕙姐儿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沈姝却因为她最后那段话皱起了眉头。
沈姝一直想不通,蕙姐儿为什么要这么热衷于撮合她跟谢长宁,按照当初沈瑜的心思,她这样不得宠,才是对他们姐弟两人最有利的不是吗?她难道就不担心,万一她得宠了,心大了,反而不把他们姐弟两人当回事了吗?
再一个是,为什么蕙姐儿会觉得她会为谢长宁而伤心,并且不止一次的安慰她让她别难过,每次在要发生什么事之前,都会来这么一回。
如果蕙姐儿是真的关心她的话,为什么不干脆阻止这些事发生呢?在沈姝看来,这种在事发前明明知道却不去阻止,事发后再拿言语来安慰的行为,不仅没有什么用处,还会让人觉得虚伪。
又或者,蕙姐儿其实只是想扶持她,用来制约周姨娘?
沈姝轻易不会怀着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是蕙姐儿的种种行为实在很难让人不多想。
不过她也没纠结多久,就被蕙姐儿最后那句话里透露出来信息吸引了。
她说郁砚秋没有多少时间了,沈姝联想到对方苍白的肤色消瘦的身形嘶哑的声音,唯一的想法就是郁砚秋可能活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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