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炎,天这么冷了还出摊啊?”阿福已经站在案板前,嘻嘻笑着向阿炎打招呼。
阿炎吓了一跳,赶忙回过头去,用袖口擦去腮边的泪痕:“天再冷也要出摊呀,要不吃啥喝啥呀?不像你们这些当大官坐办公室的,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到月就发工资。”
阿福继续嘻嘻地笑:“阿炎,火气不小啊,是不是受了谁的气啦?”
阿炎用刀胡乱剁着案板上的面团:“用不着你管。”接着又说,“冻死也不用你管,饿死也不用你管。你又不买米粉,跑到我们这个穷巷子里来干啥?”
姑妈被惊醒了,袖着双手贴着墙根站了起来:“哟,这不是大司机阿福哥吗?阿炎,你不招呼阿福哥坐,怎么跟人家呕起气来了哩?”
阿炎咕哝着说:“谁跟他呕气来呀?俺们一个乡下丫头,凭啥跟人家坐小轿车的大官呕气呀。阿福哥,你要吃点啥?先坐下吧。”
阿福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地:“已经吃过了,不吃啥了。阿炎,你的米粉不要再卖了,这么冷的天,是不会有人再来你这里吃早餐了。”
阿炎心里就像塞了一大块石头,忽地就沉了下去,心里想:“他们果然不会再来吃我的米粉和白菜蒸饺了。看起来,明天真的要回乡下了。那么……明年春天我还要到城里来吗?来了还有多大的意思么。”
阿福说过不吃了,但却没有走的意思,只是看着阿炎笑。
阿炎有些恼了,把面团使劲往案板上一摔:“你不吃不喝地,怎么还不走呢?站在这里不动,就像个要饭的呀。”
阿福哈哈地笑出声来了:“我不是要饭的,我是给你送饭票来了哩。”
阿炎鼓起了腮帮子:“才不信哩。非亲非故的,你为啥要送我饭票?你要有那么好啊,每天早晨还提着你的饭盒子来买我的米粉和蒸饺,就算照顾俺们小老百姓啦。”
阿福忽然不笑了,一本正经起来。阿福看了看阿炎的姑妈,凑近了阿炎的耳边轻轻地说:“阿炎,你来城里是为了帮姑妈卖米粉的吗?”
阿炎一扭脸:“你管我呢!”
阿福说:“阿炎你也看到了,做早餐有一搭没一搭的,能赚几张毛票啊?再说了,就算是赚了也没有你的份,白赚个辛苦。”
阿炎白了他一眼:“这你还不是嘴巴上抹石灰——白说?总不成让我也向你们一样,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按月领工资?”
阿福又笑了起来:“我说阿炎聪明就是聪明,还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给你找一个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按月领工资的工作,你要不要干?”
12
阿福用车拉着阿炎先到百货公司,给她买了两身光鲜的衣裳,还有一双橡胶底的方口布鞋。
走出百货公司,坐在副驾驭座上,阿炎不停地用手抚摸着包衣服的纸袋子,心里嘭嘭地跳个不停,一张小脸红朴朴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在百货公司里,当她明白阿福是在为自己买衣服后,本来是想拒绝来着,但终于没有张开嘴。要知道,阿炎长到二十岁,除了记得很小的时候过年时阿爹给自己扯过一身花衣裳外,还从来没有买过洋布的衣服呢。这么大的诱惑啊,是她这个从乡下来的女孩子无法拒绝的。
阿福一边开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着着阿炎,猛地按了一下喇叭。阿炎被吓了一跳,用手捂着胸口:“死阿福哥,你干啥呀,想吓死人啊?”
阿福哈哈地笑了:“按一下喇叭么,也能吓死人?你是老鼠胆啊?”
阿炎把头扭向窗外:“不理你了。没事瞎按什么喇叭啊。”
阿福说:“没什么,想把你的魂儿叫回来。阿炎,这么长时间一句话也不说,魂儿都飞了哩。在想什么心事啊?”
阿炎的脸更红了:“谁想什么来?阿福哥,让你花了这么多钱给我买衣服,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要不,咱还是把衣裳给百货公司退回去吧,反正还没有上身哩。”
阿福再次笑了:“傻丫头,你以为这衣服是我给你买的啊。就凭我一个月十八块钱的工资?我就是想给你买,也没有这么多钱啊。”
阿炎愣了:“那你说是谁给我买的哩?”
阿福答:“当然是刘科长,城建委的那个刘科长。”
阿炎局促不安了:“他为啥要给我买衣服啊?这我可不能要。你停车吧,把我送回姑妈家。”说着就要去推车门,推了几下却推不动——她不知道小轿车的车门跟自家的房门大不相同,是有机关的。
阿福吓唬她:“可不敢乱动啊。要是被甩出去,垫在车轮子底下,可就一下子变成相片了哩。”
阿炎果然不敢动了,还把身子往里靠了靠:“那你告诉我,刘科长为啥要给我买衣裳?还有,你要拉我到哪里去啊?”
阿福见不能再卖关子了,就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刘科长给你找了一份好工作,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咱们这是去见你工作单位的领导哩么。”
阿炎心里一阵大跳,兴奋地呼吸都急促了,但还是不放心:“帮我找工作么,那当然是好。可也不用非得买新衣裳啊?”
阿福摇着头笑:“去这么高级的地方去上班,就穿你现在身上这套衣服去?让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从乡下来的妹子,还敢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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