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和对别人怎么称呼自己并不太在意,有人喊“李玉和”,他也不刻意去纠正,就这么点着头微笑着应承了。称呼么,就是一个人的代号,知道叫的是自己也就罢了,何况,李玉和是舞台上的正面人物,是人民的英雄,是革命烈士,别人这么称呼自己,至少没有把自己划到“黑五类”一派里面去的意思。
物资站的职工们见这位昔日的大明星并不反对,也就“李玉和”、“李玉和”地喊开了。久而久之,除了政工科的科长和站上的领导之外,其他人甚至都忘了张志和的本名,叫的亲热时,连“李玉和”的全名也免了,就叫他“老李同志”。张志和面对这种称呼有些诧谔,就很耐心地跟对方解释:“我姓张,不姓李。你喊我老张可以,老李是不敢当的。”对方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回头见了,一张嘴还是“老李”。
如此一来,张志和的本名就渐渐地被湮没在“李玉和”和“老李”的称呼中,再也没人提及了。
随着一声喇叭响,站长的吉普车出现在传达室门口。张志和赶忙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报纸走出传达室,嘴里说着“站长来了哈”,一边把报纸从敞开的车窗口塞进去。
站长嗯嗯地应着,接过报纸,随手从屁股旁边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纸盒子递给张志和:“老李,这部半导体收音机是昨天开会的时候发的,我留着没用,就送给你吧。你是咱们省城的名人,也要经常了解一下中央的政策方向嘛。”
张志和接过纸盒,脸上堆满笑容:“多谢组织关怀,多谢站长惦记。站长,我姓张,不……不姓李的。”
站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看看你看看,是我张冠李戴了哈。我听见站里的人都喊你老李老李的,你也就应承了么。”一边笑着,吉普车已经开到办公楼那边去了。
张志和打开纸盒,露出一台崭新的“红星”牌晶体管收音机。他跑到大门外面邻家的杂货店里,买了一节大号电池,装在收音机里,打开开关,里面就飘出《红灯记》里铁梅的唱腔:“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不能相认,可他们比亲眷还要亲……”
唱腔很清脆,但不是常燕的声音,这一点张志和很相信自己的听觉。可是,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唱段,眼前就浮现出常燕那张清秀的圆脸,还有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呢?自从那个可怕的晚上之后,张志和多方打听,知道打残自己的就是常燕的丈夫派来的人。而且张志和还了解到,常燕的丈夫不是一般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滨海市呼风唤雨的人物,自己无论如何是惹不起的。
是常燕欺骗了自己。在承德,在大连,在沈阳……两个人整日耳鬓厮磨,由舞台上的父女情深演绎成为生活中的情人之恋,常燕都没有说明自己是已经有丈夫有孩子的人。张志和坠入情网,甚至已经想好了找个机会跟老婆商谈好聚好散的,自己还在偷偷攒钱,想给老婆一笔赔偿,然后正大光明地娶常燕为妻。但没有想到,半路里杀出一个人家的原配丈夫,不但导致自己终生残废,而且还落下一个破坏他人婚姻的骂名。是的,人家的丈夫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那是怕家丑外扬,但自己挨的这一顿冤打,却去找谁说理呢?追根究底,就是常燕欺骗了自己啊。可是,虽然常燕害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张志和还是对她恨不起来。
“老李,在听样板戏哈。是不是想东山再起,重登舞台啊?”一阵车铃响,五金科的小刘从门前驰过。“嗓子倒啦,没那个心思了。”张志和懒洋洋地回答。
第7章 走向深渊
19
城北海鲜饭庄。刘清远和老同学王连甫对坐,阿福打横坐着,给两个人不停地续茶倒酒,三个人吃的逸兴横飞。
“哥们,你的小表妹阿炎长的还是蛮漂亮的么。”王连甫一脸的坏笑。
刘清远马上提高了警惕:“我说,我把人交给你了,要出了什么差错可别怪我老刘不讲同学加老乡的情面哈。”
王连甫大笑:“这个你放心。我们招待所除了看门的老大爷和厨房的几个大师傅,可都是清一水的女孩子,小表妹在我那里不会有那么多人惦记。”
刘清远说:“操,我担心的正是你,别人算个屁。警告你,不要憋什么坏主意啊。”
王连甫一脸的无辜:“你以为老王像你一样,一肚子风流帐?再说了,你现在是有老婆有儿子,老王还打着光棍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就是有什么想法那也是正常的啊,算不得什么憋坏。”
刘清远手一挥:“拉倒吧你。弟妹在她娘家替你带着两个孩子呢,以为我不知道?”
王连甫哈哈一笑:“伟大领袖□□可没有说过,不准允老王离婚再娶啊。”
刘清远撇了撇嘴:“就弟妹那个脾气,再加上你那五个如狼似虎的小舅子,你狗胆包天敢有这个想法?你有那个胆,也不至于每到星期六就往乡下跑了。”
王连甫摇着头叹气:“河东狮吼,何其不幸也啊。行了,我答应你不但不会打她什么主意,而且还替你加倍呵护照顾,行不行?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可认识不少上层各部门老爷们的公子哥儿,给小表妹操操心,留意介绍一个金牌驸马,这你总得感谢我吧?”说着就盯紧刘清远的脸,嘿嘿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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