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丰心说:“这倒想不到。”
韦景煊继续说:“我们进城之日,正巧遇到伯伯惩戒刁民,小侄听落脚的客栈伙计夸赞伯伯所为,不由得又是敬慕又是感动,心中便想来投奔伯伯。小侄从小在将弁学堂上课,也算小有所成,只是怕伯伯嫌小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肯收容,所以犹豫不决。近日,小侄闻知许多愚民受匪党煽动,齐齐聚集城外,欲待攻城。小侄担心朝廷援兵未至,伯伯孤掌难鸣,这才老了脸皮,前来求见伯伯,希望能为伯伯稍尽绵薄之力。”
赵尔丰笑说:“难得贤侄肯在这个时候赶来助我。待贼党平复,我一定将贤侄的功劳申报朝廷。”
韦景煊连连摇手:“小侄不敢奢望上达天听,若果真能为伯伯效力一二,伯伯只要肯在我爹和庆亲王面前美言几句,小侄便感激不尽。”他说着站起身,向赵尔丰连连鞠躬。
赵尔丰捻须微笑,要他不用客气。
两人心里都十分得意。韦景煊得意于自己几句话,就成功赢得赵尔丰的信任。赵尔丰则得意于自己的好运气——他武力镇压请愿群众,反惹得四川人齐来围攻成都、反抗朝廷,他对未来仕途本已不抱希望,谁知韦守中和奕劻的两个孩子竟会在这时候前来投奔他。赵尔丰想,这种公子哥儿般的人,帮忙是指望不上的,但对他略施恩惠,就相当于卖了那二位一个人情,怎么也是有利无害。
想到这里,赵尔丰更加亲热了,他问韦景煊他和小郡主现住何处,这就要他们搬入总督府居住。
韦景煊说:“多谢伯伯厚爱。只是那一日,我和小郡主曾驱车经过总督府门前,她被吓着了,接连几天身体不适。我今天也是瞒着她过来的。等我回去,好好开导她一番,明天亲自带她过来给伯伯请安。”
赵尔丰想了想,说:“也好,你先回去,把东西收拾好了,明天我派人来接你们。我这儿正在用人之际,你能想着我,我十分感激。你告诉小郡主,不必拘束,把这里当你们自己家就好。”
韦景煊又谢了几句,告辞离去。他心里想:“可是你自己让我住进总督府的。我每日在你身边,还怕不能叫你乖乖地听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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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春龄趁夜和曹笃、朱元慎几个混到城外,在一家农宅中草草睡了几个小时,天一亮,便被曹笃派人叫去开会。
韦春龄图方便,仍是一身男装,但为了区别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她稍稍画了下眉毛。
昨晚伸手不见五指,她到时也没怎么注意周围,现借着朦胧天光,她看到密密麻麻的身影,歪七歪八地倒在地上,真正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这一片身影,沿着城墙蔓延开,像人肉堆积的护城河。
曹笃他们昨晚也在野外露宿,今天找了个高地开会。曹笃见到韦春龄,便问她:“春龄,晚上睡得还好吗?”
韦春龄点点头。她平时出任务,都是和大伙儿同起同卧,昨晚竟一人霸占一屋,未免有点不好意思。
与会之人,除了曹笃、朱元慎等刚从城内出来的,还有黄明堂等在外组织的。黄明堂看到韦春龄,便要扑过来抱她,被曹笃伸手挡住。黄明堂招呼说:“小景,你过来!”
韦春龄微微一笑,并不过去。
曹笃说:“你叫人家什么?”
黄明堂这才觉得不对劲。他仔细看了看韦春龄,又不确定地看看曹笃。
曹笃笑说:“你又看我做什么?”
朱元慎说:“好了,你别逗他了。明堂,这不是小景,是小景的姐姐春龄,现在也是我们会中人了。”
黄明堂“啊”了一声,想起是听韦景煊说过这么个人。他稀奇地上上下下打量韦春龄,不敢再问她,转头问曹笃:“小景怎么不和你们一起出来?”
曹笃说:“小景留在城内,另有任务。”
黄明堂一皱眉:“已经确定端方带了鄂军,从武汉过来了。”
曹笃点点头,不说话。
韦春龄插口说:“侯英廷也来了吗?”
黄明堂说:“来了。”
曹笃依旧不说话。
黄明堂急了:“不是说好了,找人去刺杀端方,给我们争取时间攻克成都的吗?”
曹笃这才看了他一眼:“你的话,我都转告小景了,只是小景在城内还有重要任务,不能轻易离开,所以他建议我们,由他姐姐代他去行刺端方。”
与会之人无不讶异非常。黄明堂张着嘴,嘴里好像含了一只大鸭蛋。曹笃苦笑:“你没听错,这是小景的建议。”
黄明堂收敛了下惊讶,维护说:“小景不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人。他这么建议,必有用意。”
曹笃忙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听取他的建议,把他姐姐带出城来了。”
黄明堂再次看看韦春龄,为难地说:“你……你弟弟真让你去代他刺杀端方?”
韦春龄见他对着自己全不是往常肆无忌惮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好笑。她一本正经地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黄明堂说:“你知道端方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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