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声音笑说:“打得好。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这名琴,也得配名师才好。阿玛于音乐上不通,别糟蹋了古人的心血。”
“岂有此理,我自己的东西,我还不能碰了?我非要再碰一下。”
“阿玛别闹了。”
里面传来欢笑打闹之声,听得载振气血上冲,满脸通红。他重重咳嗽了一声,才走进屋中。
他原以为屋里只有奕劻和韦景煊两人,已打好腹稿,要羞一羞这俩,没想到里面除了他们,还有一个小丫头并五六个家丁。韦景煊弹奏完一曲后,已回到书桌后,正执笔编写这张琴的来历。奕劻要碰琴,小钩子捉了他双手,不让他碰。其他被叫来搬动整理东西的家丁,均笑嘻嘻地在旁看热闹。载振进来,倒让这些人都吃了一惊。
载振暗叫一声“惭愧”,忙向奕劻请安。
奕劻虽然在引经据典上经常张冠李戴,但于男女之情上,却拥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他一眼就从儿子脸上看出了不对劲。
载振还在没话找话,韦景煊忽然搁下笔,说:“好了,今日我有点乏了,先到这儿吧。”小钩子跑过去,让他扶着自己肩头站起。
奕劻送他们出去,说:“今儿个辛苦,今儿个辛苦,剩下的不多了,不赶着整理,你回去好好休息。”
韦景煊经过载振身边时,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庆亲王送走了“儿媳”,又打发了家丁,这才往书桌后一坐,看着儿子叹了口气。
载振也想告辞,被奕劻阻止:“既然来了,我说几句话,你再走。”
载振低头站着,聆听雅训。
奕劻心想:“春龄这娃娃怪可怜的。她凭白被卷入我和她爹的争斗,青春正好,却在我家守活寡。现在我和她爹已无利害冲突,我不过稍待她亲切些,以图弥补,便有人说三道四。加上近来我找她替我整理编册,那起烂嘴的还不知在背后怎么编派我们呢。载振多半也是为此而来。”
他说:“你和春龄成亲,有一年了吧?”
载振点点头。
“我听人说,你洞房当夜就把人撇下,至今也未曾理过人家。”
“阿玛……”
“我知道我知道,韦守中害你和那戏子分开,又害你丢了官职,你怪他,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韦守中得罪了我们,他女儿可没有。我当时也是一口气憋不住,受了袁世凯的挑拨,便把人家姑娘绑到我府里,逼人成亲。如今想想,很是后悔。我一直跟你说,凡事不可做绝。春龄也算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别做得太过分,让人家说我们不厚道,欺负完爹,又欺负女儿。捡个良辰吉日,先把这洞房圆了吧。”
奕劻教训完儿子,自觉卸了负担,一身轻松地离开书房,继续呼朋引伴、寻欢作乐去了。留下载振,默默思索。
实话实说,韦景煊的装扮虽然无懈可击,但载振每次见到他,都没有半点情绪上的动荡。他的妻子再好看,也仅仅是画上的美人,且是隔着文化和审美差异的西洋画上的美人。他非但没有被这公认的美貌折服,生出应有的柔情和怜惜,反倒奇怪地产生了些较劲和抵触的心思。
但渠红们的闲言碎语和他自己险些产生的误解,让他能够跳出韦景煊本身,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他,从而对他萌生了别样的兴趣。好比一个人再不喜欢吃蔬菜,见旁人对着这蔬菜议论纷纷,赞不绝口,他便也想着尝一口,试试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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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景煊从书院回来,经过那木的小院,自然而然进去探望她。那木不在,丫头说她去了载振侧福晋处,不知什么时候回。
韦景煊闷闷不乐地回到壹心院,换了衣服,躺在榻上,一个丫头给他捶腿,两个服侍他喝茶吃果子。祝嬷嬷被他派出去和庆宽交易了,小钩子一回来就不知溜哪里玩去了,他没个亲近的人说话,便又陷入胡思乱想。往常,他想的多是那木;今天,却破天荒地想到了那木的哥哥。
他自“嫁”给载振后,除了王府中重大节日和祭祀日,从来看不到这位“丈夫”,隐约听说他在认真闭门自省,连从来寻花问柳的心思也收了,可惜整天呆在安毓秀院里。
别人因此为韦景煊不平,韦景煊本人却非常满意,巴不得别再看到这人。但载振今日突然出现,像是一声警钟,不由他不寻思。
他想:“看他那贼头贼脑的样子,不是来向阿玛请安,倒是来捉奸的。捉奸?捉谁的奸呢?难不成是我和阿玛的?”
他阴郁的心里掠过一点波动的笑意,但很快又被愁思掩过。
下午,祝嬷嬷从庆宽那里回来,将韦景煊替庆宽画仿画赚的钱交给他。她见韦景煊无精打采,中饭也没好好吃,便责备了他一通,又想方设法,逗他高兴。
韦景煊拿到了钱,心情好了些。他又派人去那木处看看她回来了没有,到派出第三波人,才终于带来了肯定的回复。
韦景煊说:“小郡主在干吗?”
去的人回说:“小郡主不知和安奶奶说了什么,突然把她八百年不动的古琴拿出来弹。我们请她过来,她说要练琴,今天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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