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最紧迫的,是要赚些生活费。她已经将近半个月没吃上荤腥了,身上的衣服也已洗得发白。于是她先去春草园晃了一圈,那里几乎成了野生生态园。
挑挑拣拣采了两篮子香菇,放在小板车上,推到了几里之外玉明街上。这条街原本是凌州城最繁华的地带,如今已经落魄了许多,当地的达官贵人迁走了之后,房屋几乎空出了一半,有些铺面只落了一把锁,上面锈迹斑斑,门头也破败不堪。
苏然在一个空置的铺面前摆好菜篮子,自己坐在了前阶上,低着头也不吆喝,干等客人上门。有几个行人路过,纷纷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一刻钟后,有个老妇人走上前来,拨拉了两下还沾着泥土的新鲜香菇问道:「这菇什么价儿?」
「三十文一斤,」苏然抓了一把香菇,递到老太太鼻子前,「您闻闻,多香。」
「太贵了,便宜些吧。」老妇人瘪瘪嘴,用手指甲掐了掐香菇柄,倒是水灵灵的。
「不瞒您老,我今儿第一天卖菜,那就给您个开张价,二十五文吧。」
老妇人颠了颠手里的香菇,又有些犹豫了,虽然这个价儿比市面上便宜的多,但是二十五文都能买半斤肉了,这个价钱还真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
香菇在这里被称做四珍之一,是很金贵的食材。老太太当下也犹豫不决,拿起了又放下,复又拿起,最后她还是下了决心:「给我十文钱的吧。」
十文钱还不到半斤,基本没几颗,苏然今天糊里糊涂地出了门,也没带秤砣来,她抓起两把放进老妇人的菜篮子中,微微一笑道:「这么多肯定过半斤了,就收你十文钱吧。」
那老妇人拿起一颗菇,菇盖肥厚,菇柄短壮,是很难得的上品,一颗就有一二两重了,她满意地笑了起来,愈发看眼前的这个小姑娘顺眼:「你是个实诚人,以后若是常摆摊的话,我还来你这儿买。」
成功做了第一笔生意,后面来买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苏然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刚刚那位老大娘给她做了广告。很快一篮子香菇就见了底,她几乎半卖白送地赚了几百文,这就够她改善几天的伙食了。原本她也只想赚几天的生活费,并没打算长久做下去,不过今天的这次卖菜经历,也让她考虑起要不要做个专职的菜农。
只是还没待她想出个头绪出来,又有顾客上门来。这次是一个蓄着胡子的瘦大叔,看穿着很是体面,他看似对苏然香菇很感兴趣,也很懂行,蹲着身子挑了几颗菇,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检查。
不一会儿,他捻着胡须表明了来意:「这位小娘,在下是对面‘富香居’的采买管事,听伙计说你这里有上好的山珍,就来鉴鉴。方才我也看了,这菇尚可,剩下的就供给我们‘富香居’可好?」
苏然面上一哂,「尚可」这词儿说得挺保守的,恐怕是把自己当作没见识的乡下姑娘了吧,苏然明白,他说这话就是想压压她的价。
「富香居」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苏然曾经还来消费过几次,一道山珍鸡汤就要好几两银子,如今虽然远不如前了,但是底子还在,苏然可不甘心当冤大头,也许以后她还有机会供货给「富香居」,这个口子一开,后面岂不是每次都要吃亏?
于是她抢先一步说道:「我这儿还剩下一篮,一贯钱给您包圆了,可好?」
「刚刚你可不是这个价!」此人瞪圆了眼睛,不乐意地说道。
「可我也没坑你呀。」
这倒是实话,即使涨了价,也比市面上便宜一些呢。那管事不禁沉默了,他大概没想到苏然这个丫头片子竟然还会坐地起价这一招,本来他还想把价格再压低些,可话还没说出口,倒让她先下手为强了。
「八百文,我瞧你这里还没二十斤呢!」
虽然没带秤,可这篮少说也有二十几斤重,缺斤少两的事情苏然可做不来,这关乎到人品,苏然有些怒了:「您若不信,大可以去您的店里过过秤!」
卖了一早上的菜,此时苏然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叫了,她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又让了一些价:「九百文全拿走吧,我也提早收摊了。」
那人这才同意,领着苏然入了富香居的后院,当面付了钱,而后他又对苏然道:「在下姓孙,小娘以后再有这么肥厚的香菇,可以销给我们。」
苏然拨了拨手中的钱串子,漫不经心地问道:「这香菇你们多久要一次?」
「大概一旬左右。」
「我这儿还有些其他菜,红薯、花椒、辣子还有其他菇,包括极珍贵的猴头菇,你们可收?」
孙管事微微诧异,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苏然,能一口气报出这么多不寻常的食材,他再也不敢把她当作无知的乡下姑娘了:「那就请小娘带来给我瞧瞧吧。」
「行,一旬后,我送新的香菇来,顺便带点其他菜给您挑选。」
忙碌了一早上,苏然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虽然东西卖得很好,可她的心里依旧无波无澜,很早之前做成第一笔生意时的激动之情,她再也体会不到了。
她在路边摊将就地吃了几口饭菜,回到家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一觉醒来,她发现这个倦极而眠的夜晚竟然没有做任何梦,这让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噩梦缠身的她感到一丝解脱。从那以后,她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几乎昼夜不寐的忙碌了起来。原来春草园里种的稻谷她一辈子也吃不完了,于是她把所有种粮食的土地腾了出来,重新翻整了一遍,种了一种凌州没有的经济作物——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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