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安静了,忙了一天肚子都饿了,还没到戌时,我去厨房找点东西吃,顺便出去透透气。」苏然打了一声招呼,点了一只明角灯,披上御寒的斗篷便出去了。
小厨房离的并不远,只不过要穿过一片竹丛,劲风吹过,飒飒作响,如今在丧事期间,总是有些骇人的。苏然给自己打了气,裹紧了兜帽,加快了脚步。
经过一条岔路转弯时,突然惊闻「哐啷」一声,是瓷器砸碎的声音,苏然害怕地停住了脚步,只见一人穿着一袭白衣,坐在石墩子上,发丝随风飘舞,如鬼如魅,这情景吓得苏然几乎破了胆,手里的明角灯乍然跌落,在地上滚了两圈,灭了。
苏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僵立在原地,连惊叫都忘记了。
「是你?」寂静中诚王疲惫的声音响起,十分沙哑粗暗。
原来不是鬼,压在胸口的力量倏地消失了,苏然这才叉着腰大口喘气,趁着黑夜,她恶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黑暗中传来一声短促的似笑非笑的哼声,诚王不发一言,兀自举起手中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酒。
生命中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至死也没原谅他,一个欺骗利用了他,这样的人生也很可悲吧,现在看他这个模样,估计是希望一个人静一静,苏然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径自前往小厨房。
掀开厨房里大锅的盖子,温热的水里蒸好了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四溢,苏然搓搓手,咽了咽口水,取来食盒装好,脚步轻盈地往回赶。
途经竹林时,想到借酒消愁的某人,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果然不出她所料,诚王还在独酌,背影看起来有些伤感脆弱,为了避免酒醒后的尴尬,她装作若无其事,轻轻地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没走两步,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咳嗽,似乎是喝酒太急被呛到了,苏然心里一叹,停下了脚步犹豫着,最终还是不忍看他这般颓废,无奈地又折了回去。
诚王的咳嗽得气断断续续,呼吸艰难,他扒着石桌边缘的手青筋突起,弓着身跪坐在寒气逼人的地上,双肩剧烈地抖动着。这哪里还是那个气宇轩昂、英姿飒爽的诚王殿下,简直就是个潦倒落魄的流浪汉。
苏然走到他的身边,搁下食盒,用力地将他从地上拽起,轻轻顺着他的背,直至他平静下来。
「冷酒入腹伤身,吃一个包子垫垫胃吧。」取出一个热乎乎的包子,递到他的眼前。
他失神地望着包子,睫毛微闪,苏然甚至以为下一刻就要滴下泪来,但他什么也没有做,依旧呆呆地站着,眼睛因为剧烈咳嗽而有些湿润。
苏然叹了一口气,将包子一掰两半,一半递到他的唇边等着,另一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嚼得吧唧吧唧,嘟囔道:「味道很好,趁热吃。」
看着苏然吃地津津有味的样子,似乎也引起了久违的食欲,他接过另一半,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苏然见状鼓着嘴眯眼一笑,更加狼吞虎咽地吃着,三两下就吞下了自己的那一份,却被噎得嗓子痛。
「额,噎坏我了,借酒一口,」不待诚王有所回应,便举起酒壶悬空倒了一小口,辛辣的味道直钻进她的胃里,舌头都被辣得发麻,「这酒真烈!」我靠!
苏然苦着脸,用袖子擦了擦嘴,哈气吐舌,诚王看着她这番逗趣的动作,神色稍稍恢复了清明,摇头笑了笑:「你这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苏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露了本性,尴尬地收了手,捏着袖子遮住嘴巴,急急补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诚王嘴角上翘,不置可否,只专注地吃起了手里的包子,细嚼慢咽地吃完后还意犹未尽,伸手便要去拿另一只,苏然一掌拍开了他的手,迅速盖起了食盒:「不能吃了,剩下的我要带回去给晴枝她们。」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直截了当地拒绝,诚王有些灿灿地收回了手,双手紧紧交握着负在身后,若有所思地盯着苏然看了一会儿。
这个女孩还不及他的肩膀高,身上却有谜一般的气质,灵动的眸子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说话做事没有章法,常常出人意料,却又很善解人意,就像今晚她什么也没问他,却似乎能懂得他的抑郁烦闷。
此刻苏然的脑袋里却没拐这么多弯儿,只想快快打发了他,见他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神采,正要行礼告辞。
「我送你过去吧,最近府里有些乱。」说罢抬脚便走,行了几步见后面没有动静,便停了下来,转过身等着还站在原地的苏然。
好意难却,苏然「哦」了一声,抱着食盒跟了上来。
「何素娥被关在你那里,一切可好?」
这是想听她说好还是不好呢?
「很安分,我让丫头们照顾好她的衣食起居。」
「何家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最近都警醒些。」
「嗯。」
「胡海之前鼓动马贼来犯,造成了不少麻烦,不过我们已经逮到了他的小儿子,以他为诱饵,想来这几天就会现身了,这次就来个瓮中捉鳖。」
「小儿子?」
「嗯,就是那晚跟着何素娥的仆人,个头小小的。」
原来是他。
这么看来,胡海家原本是打算兵分三路行事的,虽不知他们具体有什么阴谋,但显然已经被诚王挫败了,并且还抓住了他的小儿子,俘虏了何家的女儿,实在是重重挫伤了对方的锐气,这次交锋,诚王算是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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