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兆的,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头、鼻尖、嘴唇和脖颈上,像蜻蜓点水一般轻柔,仿若呵护一件珍宝,吹离其沾染的尘埃。苏然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揪住身下的缎面,扯得花纹都起了皱。一盏茶后,他将脸埋进了她的颈项之中,微凉的脸颊贴上她滚烫的肌肤,她竟有些贪婪地,想要更多。
诚王却没有再继续下去,他直接扯过被褥,盖在了他们两人身上,放在被子外的一只手轻轻拍了两下,哄着她睡觉。
苏然也实在太困了,整个人的思维都有些不清明了。她窝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安然入睡。
这一晚是有史以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苏然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诚王已经离开了,她愣愣地抱着被子的一角,兀自发起了呆。
他们昨晚,是同床共枕了吗?苏然只觉得神奇,在这个时代,他们之间居然没有任何别扭,自然而然地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虽然没发生什么脸红心跳的事情,却感到异常的温馨,像一汩细流淌过了她的心田。
经过诚王日夜不间断地部署,俞州的前线终于传来了利好消息,乌塔部落在首战告捷的情况下,居然没有守住大好局面,接连败了两场战役,这下他们终于扛不住了,愿意派使者前来讲和。
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次前来和谈的人物,竟然是他们的大王子巴特尔。
巴特尔穿着交领右衽袍,脚踩黑底彩花的络缝靴,金光闪闪的銙带是他尊贵身份的象征,他策马奔直奎狼营,在草原上畅行无阻的第一勇士,却在营口被几个小兵拦了下来。他居高临下地望了那些小兵一眼,沉着脸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才甩开缰绳,翻身下马。
两边的士兵这才自动退散开来,放他入内。
苏然只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为避免被陌生男子冲撞的风险,诚王把她暂时安排在了杨铮的帐篷内。此时帐篷里空无一人,杨铮也去参加和谈了。
苏然百无聊赖地坐在桌案前,很快视线被桌上的一把小匕首吸引住了。匕首手柄上的装饰并不是十分珍贵的宝石,只是五颗围成一圈的白色石子儿,中间是镶金的掐丝圆环,看上去就像一朵小白花。
苏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小雏菊。
上次杨铮送给她的那几朵小花,都已经风干成了干花,她一直保存在春草园里。这次她灵机一动,将它们全部取了出来,用油纸包裹好,叠成方方的小纸包,搁在了他的桌上。这是他家乡的花儿,希望这个小礼物,能减缓一些他的乡愁吧。这个少年虽然嘴上不说,但她至今都忘不掉,他站在湖水边远眺家乡的凄清背影。
经过三天的激烈争论,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乌塔撤兵,五年内绝不再犯,并补偿牛羊若干,战马若干,遣返所有战俘。但作为停战条件,俞凌堰三州必须重启互市。诚王答应了这个条件,关闭互市是朝廷的明令,如今诚王擅自重启,也表明了,他与当今以太子为主导的朝廷,正式撕破了脸。
南方的战事一直不太明朗,各种势力错综复杂,虽然名义上是乱民起义,但其中还隐藏着各个藩王的影子,尤其以皇叔彭王最为活跃。诚王在这场混战中,隐藏的很深,他只是挑起了一个头,但蠢蠢欲动的人不只他一个,谁也不是傻子,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索性放开了手,借力打力,让局势一直混乱了下去。
乌云压城,秋风瑟瑟,奎狼营王帐内。
偌大的帐篷里鸦雀无声,当中的地上跪着一名衣衫破烂的男子,诚王坐在宽大的桌案后,看不清表情。苏然留在侧帐里,长长的帷幔放下,遮挡了外面人的视线。
「你该死!」诚王重重扔出了一只铁剑,砸到了面前男子的腿边。那男子低伏着头颅,鼻尖几乎触了地。
「因为你的自以为是,擅自改变战术,害死了一千将士,你可知,你的下场如何?」
伏在地上的双手微微卷曲,极大力地扣住了地毯上的菱花纹。
诚王像在跟自己较劲,急得浑身在颤抖,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他虚弱地倚靠在椅背上,苍凉地叹了口气:「崇林呀,你跟了我多少年?」
这一句似悲似伤的叹息,让原本一直强撑的男子,终于崩溃落下了眼泪。
「殿下,属下唯求一死,按军法处置!」
「死?不,我不能让你死,当年出生入死的七个兄弟,如今只剩下了你我啊。」
想起往事,崇林忍不住打了个泪嗝儿,张着嘴无声地痛哭起来,混着血水的口水丝儿流了出来。
「你先下去吧,我虽不要你的命,但军法不可废,否则不足以服众,你……好自为之吧。」
「无论将要受到何种惩罚,崇林都甘心领罚!」
叫崇林的男子退下后,外面是一阵久久的安静,苏然在里间坐立难安,反复捏着自己的指尖,不确定现在该不该出去安慰他。
就在苏然还在犹豫的时候,诚王首先掀开了帷幔,站在帐口望着她。苏然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此刻看起来很悲伤。
苏然走了过去,看着他向下弯曲的嘴唇,伸出手指按在他的唇角,轻轻向上一提。诚王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拥抱着她,抚摸着她光滑的发丝,喃喃说道:「原本我想让你以嫂夫人的身份见见他,我们三人可以围炉品酒,畅聊古今,却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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