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确实在绍姨娘屋里,这也是机缘巧合,周嬷嬷原本来就是在绍府服侍过的人,虽然没有侍侯过绍姨娘,周嬷嬷念着绍家的宽厚,现在绍姨娘落难,她看在眼里也十分难受。早几日她就来看过绍姨娘,想着今晚除夕,绍姨娘一个人难捱,沈书娴那里也没事,便悄悄过来想与绍姨娘做伴,也是想劝劝绍姨娘。
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新来的绍姨娘虽然很漂亮,但并不得宠,又是勾栏出身。大户人家的丫头婆子哪个是好缠的,平常说闲话穿小鞋不说,就说家里这几个吴姨娘,林姨娘,再加上个吴惠姐都是对绍姨娘虎视眈眈。
主母江氏更不是好糊弄的,绍姨娘还跟吴姨娘和林姨娘这种不同,她们都是正经抬进门妾室,绍姨娘这种则属于卖身契捏在主母手里。真是让你死就死,让你活就活,别说犯错了,就只是主人家不喜就会发卖。
这点跟京城高门大族还不同,高门大族里不管是啥妾,只要男主子搞过了,正式抬了姨娘。就是不讨喜,最多也就是晾着你,任由下人欺负,但不会无故发卖。要是绍姨娘还想着,反正我进门了,也就这样了,那最后得来的结果可能是送人或者发卖。
「我的好姑娘,我知道你心里的苦,绍家那样的人家,怎么就……」说到旧主周嬷嬷眼泪掉了下来,拉着绍姨娘的手道:「千苦万难都是为了活着,只要有这口气在,就得想着以后将来,这样年龄就灰了心,日子可要怎么过。」
绍姨娘仍然一脸死灰的模样,道:「过一天少一天,我己经不去想了。」从绣楼里被官房拖出来,先是进监房,后来进勾栏,最后给一个商户当婢妾,她还有什么需要去想的。
「我的好姑娘,你可不能这样。」周嬷嬷说着,她就怕绍姨娘这样,她在沈家也有几年,对于沈书君的脾气相当清楚。又道:「沈大爷倒不是恶人,对屋里人倒也十分和气……」
「他不是恶人??」绍姨娘眼泪掉了下来,只是个有钱的商人而己,使了银子就领她走。就那么直接的摸黑上床,她的清白就这样无故丢了。那样屈辱的失了身子,成了姨娘,这全部都是沈书君的错。
周嬷嬷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绍姨娘其中的委屈可以想像的到,沈书君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他绝对不会去低头伏小。想了想才道:「姑娘如此说……但当日姑娘在勾栏里,要不是沈大爷出大钱把你赎出来,只怕那日子更是活不下去。」
像绍姨娘这样有才有貌,又是原本官宦人家的小姐,向来都是妓院的摇钱树。周嬷嬷虽然不知道沈书君到底花了多少钱,但肯定是笔很惊人的数字。也就沈书君这种找爽快的暴发户,才会花这样的钱。沈书君做的是对是错先不说,绍姨娘却是从勾栏里出来,虽然与人为妾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总比为妓强。
「但要不是他,也许……就会有亲友,或者……」绍姨娘哭泣着却是再说不下去,她当时在勾栏里己经那些日子,亲友该早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周嬷嬷看绍姨娘如此哭泣,也跟着掉眼泪,边哭边道:「姑娘,这都是命,都是命。」要是绍家不被抄家,绍姨娘自然还是千尊玉贵的小姐。只是抄家是天家,皇帝的旨意,到此时此刻,要么去死,要么就认命。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旧主仆两人在屋里哭的昏天黑地,立夏在窗户下面听得清清楚,听得差不多没啥新闻了,外头又天寒地冻的便想着回去。临走之时又叮嘱绍姨娘屋里的丫头婆子,都把嘴巴闭紧了,就是闭不紧也没什么,自家姑娘行事,连江氏都不敢很管,更何况一个姨娘。
立夏回到屋里把周嬷嬷和绍姨娘的话原封不动的转给沈书娴,又道:「我真没见过像绍姨娘如此糊涂的人,怎么就能怪上大爷了。」
最该怪的是皇帝,但这种话是想都不能想的,那也该怪绍家的那些亲友们,为什么得知她那样了又不去赎她。倒怪沈书君赎了她,妓院卖人,他就是个买主而己。
沈书娴听得也有几分感叹,她本以为绍姨娘如此,要么是没摸清沈书君的脾气,要么就是想着家人的惨状。千金小姐都没入奴籍,男丁们应该杀的差不多,可能是想着父兄惨死,无心妆扮之类的。
哪里想到她竟然是在怨恨沈书君,幸好沈书君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弄不好就直接把她送回原处,那时候都可能就知道沈家的好了。
「那周嬷嬷……」立夏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周嬷嬷这样,说她吃里扒外好像也不对,但姑娘的丫头偷偷的往姨娘屋里跑,好像也不大好,江氏知道了只怕不高兴。
沈书娴笑着道:「周嬷嬷也是难得有良心,绍家败落了,还能想着旧主。」周嬷嬷只是去劝劝绍姨娘好好过日子,不能说她有错。真要是看到旧主流落至此,却是不闻不问,那才是没良心,至于江氏那里,她肯定会跟江氏说明。
守完岁丫头们侍侯着吹灯睡下,天不亮丫头就起,新年肯定要起的早。新衣服新头面早就准备好,两个丫头侍侯着妆扮上,新年一天,肯定要收拾的漂漂亮亮,看着才喜庆。沈书娴带着丫头们过去,头一件事就是祭祀。程序跟昨天晚上的差不多,祭祀完毕才是家宴,绍姨娘照旧站着。
沈书娴留心看去,新年头一天绍姨娘倒是妆扮了,一身紫衫,估计是吴姨娘送的那两套,头上首饰有头一天进门时带的,还有两件却是江氏以前带过的。脸上神情虽然不像林姨娘那样,但好歹也有点笑脸了,不至于让人觉得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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