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仅不能将这事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也不能去乾清宫直问父皇事情始末,若问了,就等同於明言父皇在这等要事上瞒住了满朝文武。
但是,倒钞司设在户部之下,户部尚书是他的舅舅。
若在一连串的隐瞒之後,父皇要拿户部问罪了事,又或者背後那人想拿户部顶罪,他的母族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大皇兄独将失火一事告诉他,该是为了此事。
他长叹了一声,决定速速进宫,问问母妃方不方便见人。
第八章
东屋,孟君淮关上门、绕过屏风,便见玉引站得端端正正。
他不耐地皱了皱眉,直截了当:「我从未抹过王妃的面子,王妃你……」
「我也不想抹殿下的面子。」谢玉引低着头,「但凡事总要随缘的。殿下您这样逼着和婧向我道歉有什么用,逼着她认我这个嫡母又有什么用?她心里该讨厌我还是讨厌我,甚至会因为殿下的逼迫而更讨厌我。」
她垂着眼帘问他:「郭氏的事,与和婧是……没什么干系的吧?」
「自然没有。」孟君淮不解她为什么这样问,「事情出时她才三岁多。」
「那殿下又何必把恶报加到她头上呢?」谢玉引追问。
孟君淮语中一塞,遂道:「我何时……」
「本是和她没关系的事,却让她说没了生母就没了生母了。诚然,这于郭氏而言是另一番因果报偿,许不该放在一起论。」玉引的目光清凌凌的,「可是然后呢?还要说逼她认旁人就做母亲就认旁人做母亲吗?这就不是报在郭氏头上了,只在她头上。」
孟君淮被她说得发了懵,想了又想却寻不到话来反驳。
他逼和婧道歉,只是因为觉得「应该如此」,但她这般说辞听起来却比「应该如此」要深多了,让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这小尼姑……
他心下有点不服地暗暗揶揄了一句,又作如常地问她:「那你觉得该如何?现下你是当家主母,孩子不肯认你,会闹出怎样的乱子,你可想过?」
「慢慢来吧!」谢玉引深吸口气之后明快道,「她与郭氏的母女缘分是一回事,与我是另一回事。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此事强求不来,不如随缘而去。」
孟君淮淡睇着她,睇了须臾后,忽而「嗤」地一声笑。
细品下来,他忽然觉得这小尼姑很有趣。张口闭口缘分啊因果啊,听起来「老气横秋」,偏又是轻快灵动的口气。
罢了,姑且承认她是个灵秀通透的小尼姑。
他长舒了口气,再看一看她,便转身往外去。后面的声音立时变得有些焦急:「殿下……?」
谢玉引紧张地望着他,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眼前的人顿了顿脚步:「我去看看和婧,王妃先歇着。」
在孟君淮回到西屋后,玉引屏息凑到门边听了听那边的动静。在听到孟君淮放缓了口吻跟和婧说「不哭了」之后,她才算松了口气。
再回到卧房,玉引便吩咐琉璃备水为她盥洗——一出家宴应付下来还是很累的,何况又添了和婧这一出?
盥洗之后换了身舒服的寝衣,她便安安心心地躺下了。半抱着枕头侧躺着,隐约还能听到西屋那边传来了和婧的咯咯笑声,玉引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笑,而后闭上眼睛安睡。
俄而听到烛火被吹熄的轻微声响,她刚觉得困意涌得更厉害了一些,乍觉两只手探到了身底下将她往里推。
谢玉引:「……?」
黑暗中声音幽幽:「王妃,你睡进去些。」
孟君淮有些无奈,头一回见到明知道自己在,还睡在正中间把着床的——就算是他偶尔一时兴起自己带着孩子睡的时候,和婧和阿礼也知道给他让块地方啊?
然后孟君淮看到一双明眸在黑暗中睁开,明眸中的错愕让他一愣。
谢玉引诧异地问他:「殿下您……您要睡在这里?」
「……?」孟君淮打量着她,理所当然,「不然呢?」
他来都来了、而且都这个时辰了……她打算轰他走?!
紧接着,他就见眼前的姑娘一下子将被子裹紧了,惊异的神色反弄得他乍觉不好意思。
——好像他是个坏人,潜入姑娘家的闺房正要做什么道德沦丧的事情一样。
可他们明明是夫妻啊?这是他王府的正院!
孟君淮因为一股突然袭来的挫败而觉得无措,他放开正推她的手直起身,抱臂站了一会儿,思量怎样为好。
要不他回前头自己睡?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一划,再定睛看她时就打消掉了。
他不!这个府里没有人能轰他去别的地方!
于是,谢玉引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在黑暗中一脚瞪上了床,然后从她身上迈了过去。
「殿下?!」她大惊失色,他已理直气壮地在床榻内侧躺了下来。
然后扔给她一句:「我不动你,行不行?」
……行。
她刚一松气,他又忽地拽了被子,不及她多想,一只脚已经伸进来了。
热热的,碰得她脚面上也一热。
谢玉引脑中嗡鸣,立即胡扯了个理由:「殿下我正来月事。」
「……我不是说了不动你?」孟君淮停下拽被子的手,继而清楚地感觉谢玉引往旁边躲了躲:「那您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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