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房的谢夕珍比和婧大一岁,到了之后,便乖乖陪和婧一起睡觉去了。谢继清的女儿谢夕瑶比和婧小一岁半,看起来经历十分充沛——他到时,夕瑶正在屋里嬉笑着追阿狸玩,追得阿狸上蹿下跳,玩开心了还转过头来扑她的脚。
孟君淮一笑,走过去一把抱起夕瑶,放在榻上:「叫姑父。」
「姑父好!」夕瑶的声音清脆,一点都不怕生。
玉引正倚在榻边磨指甲,衔笑抬了抬眼皮:「没想到兄长会把她送来,殿下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觉得,日后有机会还是多让她回家,她现下还不到四岁呢。」
「嗯,反正都在京里,方便。」孟君淮边说边解下腰间的褐色药囊递给她,药囊下挂着长约一拃的流苏,他笑道,「拿这个逗猫玩。」
夕瑶完全不客气,可又很懂礼,跳下床福身道了句「谢谢姑父」才伸手接过,然后又跟阿狸疯去了。
孟君淮在榻边坐下,凝神端详了玉引一会儿,伸手就抚她的额头。
玉引往后一避:「干什么啊?」
「早膳就吃了半个烧麦,午膳喝了小半碗白菜汤、吃了两小口米饭?」他道,「叫大夫来看过了吗?」
「……」玉引撇撇嘴,「殿下真当我是个玉菩萨?」
她对他的这种过度小心太哭笑不得了。好像是因为大夫跟他说,她从前吃素太久了,身子弱,他就时不常地给她展现一下什么叫「神经兮兮」。
晚上若把她折腾狠了,第二天他能留在这儿亲自照顾她一天,吃饭的时候连筷子都不让她自己拿;还有过年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你出门记得加衣服」「凉了记得勤换手炉」——当时她听了也就听了,后来一想不对啊,他对和婧的叮嘱都没这么细!
太夸张了他!
玉引一吹指甲上磨下来的粉:「没事,这不是天气转暖了么?估计是热得没胃口。」
「……天气转暖不假,但三月中,你跟我说热得没胃口?」孟君淮一掐她的腰,「我叫大夫来。」
「哎讨厌……!」玉引吃痛,伸腿一蹬他,「我晚上多吃点,正好今天夕瑶夕珍刚到,添几个菜给她们接风。」
但孟君淮很坚持:「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忽冷忽热的时候容易病。」
他说罢便不再多理她,直接吩咐杨恩禄去叫人。片刻之后,府里医术最好的魏大夫到了。
魏大夫问了几句近期的饮食起居,玉引答,孟君淮也帮着答。而后他又看了看脸色、瞧了瞧舌苔,接着,上前切脉。
玉引左手让他切脉,右手拿了本书看。过了会儿魏大夫说换只手,她就右手让他切脉,换左手拿书,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孟君淮则被魏大夫眉头皱起又舒开、舒开又皱起的样子弄得心里也一紧一紧的。
片刻后,魏大夫的表情终于维持在舒开眉时,继而松开了玉引的手腕。
「怎么样?」孟君淮急问。
「恭喜殿下。」魏大夫捻须,笑得春风得意,「王妃是喜脉啊!」
「啊?!」两个人同时一讶,接着,房中彻底安静。
孟君淮摆手让大夫退下后,就见玉引神色茫然地看看过来:「我不是……」她懵了懵才说下去,「我不是每次……都找人来按摩吗?」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二人当初商量着暂且不要孩子,不是因为不想,是因为她真的害怕,怕得缓了一个月都没缓过来。
他定了口气叫来杨恩禄:「近三两个月给王妃按摩过的医女,一概杖三十;再让大夫配个方子,越不伤身越好,这孩子我们……」
「不要」两个字到了嘴边,孟君淮却说不出来了。
第三十九章
他是想要这个孩子的,他早就在想,她若能与他有一个孩子,会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可现下这个孩子来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要亲手杀了他。
杨恩禄在旁边也窒了息,听了吩咐半晌没敢应下来去办。他存着想等王爷反悔的心思等了一等,却没等到话,便试探了一声:「爷……?」
「去吧。」孟君淮道。
「等等。」玉引慌着神一阻。
孟君淮看向她,她也看着他,而后向杨恩禄道:「杨公公先带人出去,我……我想想。」
杨恩禄见有转圜余地便大松口气,一欠身,立刻带着下人们尽数退出去,连夕瑶都被抱走了。
玉引心下五味杂陈地望着孟君淮:「这孩子是……是我们的。」
「嗯。」他一点头,默了良久,才又说,「可你既害怕,也不必勉强。日后再说也行……」
「可他已经来了!」玉引有些崩溃,她无措地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他脱开她的手又将她揽住,她便缩在他怀里,克制不住地发抖,「这、这是缘分在这儿?我必须把他生下来!我从来没杀过生,这是我的孩子,我不能……」
「玉引!」孟君淮揽着她的胳膊一紧,提高了的声音迫着她暂且安静下来。
他低头看看,她明眸圆睁地望着他,却又没什么神采。满满的慌乱填在里面,就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正被天敌追得无处可逃。
他定下心神:「你不非得把他生下来,没出世的孩子尚不算个人,佛祖不会怪你杀生。」
52书库推荐浏览: 白糖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