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兄差来的人还说,那样大的火、又烧了那样久,大约不会只是倒钞司的火,宝钞库多半也烧了。
倒钞司用以更换新旧钞、宝钞库用以存放纸钞,这两处起火这样大的事,满朝却没人知道。
而父皇绝口不提。
孟君淮支着额头又缄默了须臾,烦乱地再看看丢在一边的狼毫,遂将眼前摊开的空白奏本一合,也丢到一边去。
他长叹了一声道:「速进宫去,问问母妃方不方便见人。」
为什么起火,现在半点都打听不出,父皇是什么意思他不清楚,但身为九五之尊的人既然不提,就是希望底下的人都不知道,他这个当儿子的,更该帮着父亲一起办这件事。所以他不仅不能将这事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也不能去乾清宫直言问父皇到底是何始末——若问了,就等同于明言父皇在这等要事上,瞒住了满朝文武。
但是,倒钞司设在户部之下,户部尚书是他的舅舅。
如若在一连串的隐瞒之后,父皇要拿户部问罪了事,又或者背后那人想拿户部顶罪,他的母族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皇长兄独将此事告诉他,应也是正因为此。
谢玉引闷在屋里吃了早膳,又抄了小半日经后,被西边传来的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这才知道和婧昨晚被孟君淮留在西屋睡了。
她赶紧过去查看,推门才见原来奶娘也被叫来了。和婧正坐在窄榻上打哈欠,见她进来立刻下了榻,小脸上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低低唤了声:「母妃……」
「……嗯。」谢玉引走过去在榻边坐下,尽力摸索着当母亲的感觉,衔笑摸摸和婧的额头,「睡得可好?早膳你喜欢吃什么,母妃让人做?」
和婧低着头扁了扁嘴,说不上不恭敬但也实在不亲热:「我回何母妃那里用。」
玉引也不想逼她,刚要点头答应,她又说:「母妃,您能差人送我回去吗?告诉何母妃,您和父王不生我的气了。」
她的话突然卡壳,怯怯地觑了觑玉引之后,问:「您……您还生我的气吗?」
谢玉引见她这样,一阵心疼。
必是平日里长辈们待她规矩太严了,她才会这样。她才四岁多啊,该是睡一觉就忘了不开心的时候,现在却还「添了个心眼儿」,记得央她去跟何侧妃说,他们不生她的气了。
不过府里都说何侧妃待这位大小姐还挺好的。谢玉引琢磨着,或许是何侧妃性子太软,逸郡王不悦在她眼里便会成为很严重的事情,而若是和婧惹了逸郡王不快,何侧妃就自然而然地会教训她?
她没有多问,抿笑站起身,向和婧道:「正好母妃想出去走走,顺便送你回去吧。」
二人就一道出了正院。一路上,和婧话不多,乖乖地跟在她身边,奶娘与侍婢在后面随着同样悄无声息。
安静中,急促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分明。
脚步声似是朝这边来的。谢玉引转身看过去,正奔到跟前的赵成瑞扑通就跪下了:「王妃……」
「怎么了?」玉引蹙蹙眉头,又道,「你起来说。」
可赵成瑞却气喘吁吁地顾不上起身,磕了个头就说:「前头过来传话,说殿下早些时候进宫去见定妃娘娘,临出宫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来人说殿下身边的杨恩禄犯了什么事,要提去审一审……殿下不肯放人,两边就争上了。然、然后……」
玉引催了一句:「然后什么?」
赵成瑞擦了把额上的冷汗才续上话:「然后乾清宫突然传下圣旨,将殿下押在宫门口杖……杖了二十。」
莫说赵成瑞吓得不轻,就是谢玉引这念佛静心惯了的,乍闻此事也懵了。
她回过神忙问:「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赵成瑞强自静着神:「没听说殿下有吩咐……身边的人只说只会您一声。您看是……是先进宫一趟还是……」
谢玉引这才彻底反应过来。不论出了什么事,她在这儿干着急都是半点用也没有的,去宫中见了逸郡王、清楚了情状如何才能知道该怎么办。
玉引赶紧让赵成瑞备马套车,又叫珊瑚先送和婧回侧妃那里,替她把和婧想告诉何侧妃的话带到便是。
和婧的小手却一下握了过来:「母妃,父王……」
第十章
「……和婧听话。」玉引在她的紧张中一滞,缓出笑容,「父王没事,你乖乖回你何母妃那里,母妃去去就回。」
饶是她这样说,和婧还是一副焦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玉引静了口气,指指珊瑚:「她叫珊瑚,让她先跟着你。有什么事你同她说,她会来告诉母妃,母妃帮你。」
其实玉引也知道现在和婧要的不是有事能直接同她说,而是应该反过来,让人赶紧告诉她逸郡王的事——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这做嫡母的也着实不知道啊?只好先留个自己身边的人安抚她一下……
谢玉引说完,很有些忐忑地等和婧的反应。和婧低头抹了把眼泪,重重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母妃快去……」
玉引就匆匆地出了门,上了马车静心一想,才更觉得这事奇怪。
孟君淮是皇六子,进宫给定妃娘娘问个安,为什么皇上突然下旨杖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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