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暗自擦了把冷汗。
这一屋子孩子都归他教,方才那一出根本就没给他时间让他反应是不假,但王妃要把这孩子伤了的错怪到他身上,他也没处说理去。好在这位王妃明事理,不往他身上推,不然他今儿算是把命撂这儿了。
范先生就赶紧告退了。
玉引在外人离开后,正了正色:「赵成瑞,去传尤侧妃来正院。」
一路上,谢玉引都面色铁青,夕珍被她牵着手吓得都不敢吭声。
玉引则一扫见夕珍脸上的血就心里闷得慌。
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闹过头了打得蹭破点皮什么的,她都不想发火,可打成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而且,她听到了尤则昌喊的那句话。不管他动手是有意还是无意吧,夕珍都这样了,他不说赶紧帮着叫大夫赶紧道歉,还冲着夕珍喊「你活该」?!
这孩子是打心里就不善!
她到正院前,尤侧妃已匆匆赶来候着了。玉引进了堂屋睃了她一眼,蹲身哄夕珍:「大夫在屋里了,你好好让大夫看看,然后自己先歇会儿,一会儿姑母就来陪你。」
「姑母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夕珍锁着眉头声音低如蚊蝇地道。
玉引笑了一笑:「知道,你最乖啦,回屋歇着,晚上让膳房做你爱吃的。」
「……王妃。」尤侧妃勉强定住气唤了一声,福了一福,据理力争,「我知道这事是则昌伤了夕珍,可是……之前出了什么事还不清楚,也说不准是夕珍先惹急了则昌呢?」
玉引一时没理她,示意琥珀带夕珍进屋。待得房门阖上、二人的声音绕过屏风,她才去主位坐了下来,气定神闲道:「夕珍夕瑶这俩孩子在我这儿住了也有一年了,夕瑶我不敢打包票,但夕珍绝不是会惹是生非的性子。」
尤氏维持着冷静:「您也不能太偏帮……」
「我不偏帮。」玉引目光淡视着前方,心底最后给尤氏留的退路被尤氏彻底击溃。
她原本想的是,如若尤氏在她这儿好好赔个不是,她就不多追究这茬了。尤家的孩子她也管不着,就让尤氏领回东院自己慢慢教去。
可尤氏的反应居然是跟她抬杠,还试图把错处推到夕珍的身上。方才连吓傻了的阿礼回过神来后的头一个反应,都是跑过来跟她说,是表哥错了,母妃您别生气,也别怪表姐。
尤氏还不如这么一个四岁的小孩吗?!
玉引深吸了口气:「你先告诉我,这逸郡王府的后宅,是我拿主意的不是?」
「……」尤氏面色僵了一僵,不得不低头承认,「是。」
「好,那这事便也由我来拿主意。」玉引平淡地看向她,一字一顿地说了决定,「夕珍的伤我找人好好给她治,留不留疤,我都不再找侧妃和则昌的麻烦。」
尤氏微微松了口气。
落入耳中的下一句却是:「但则昌日后不能留在王府了。他说话做事太毒,别教坏了阿礼阿祺。侧妃这就给家里带个话吧,把人领回去,咱好聚好散。」
正晌午时烈日当头,尤家的大宅里一片死寂。
院子里响着板子声惨叫声求饶声,堂屋紧闭的大门内,尤家主母侯氏坐在八仙桌边,不住地流眼泪。
目下当家的二人是逸郡王府侧妃尤氏的爹娘,尤则昌的祖父祖母。二人都已是年过半百的年纪,都盼着能趁女儿在逸郡王府得脸时为整个尤家谋个好前程。现下这桩事一出,当真扰得人心烦。
侯氏抹着眼泪道:「那也是你的亲孙子,你把人打死了,逸郡王府就能多看你一眼吗?」
尤秉济在屋里踱着步子,听言停下脚,指着外面道:「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小子就是欠打!在家里惯坏了他了,敢到王府里去充大爷?你没听人说吗,咱闺女生的大公子都规规矩矩叫那谢家姑娘一声表姐,他倒好,把人欺负到这个份儿上,直接让王妃把他轰出来,丢尽了咱家的脸了!」
「他这么小,又是男孩子,哪有不淘气的!」侯氏据理力争,说着又拭了拭泪,「王妃也是,我瞧她就是成心找咱静莲的茬儿。孩子打打闹闹的,多大点事,怎么府里就容不下咱们则昌了呢!」
「你可少说几句吧!」尤秉济一屁股在八仙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气恼地敲着桌子,「那是人家谢家的小姐!你满京城打听打听谢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咱尤家还在乡下种地的时候,人家就已经为将为相万人之上了!你甭说这郡王妃是不是成心找茬,就算是,你想我怎么着?跟人家叫板那是把自个儿家往火坑里推!这事咱一个字都不能再多提了,真要帮忙,咱得送个懂事的进去替了则昌,日后帮着静莲、帮着大公子二公子,其余的都是废话!」
他刚说完,这边下人来禀说尤则昌晕过去了,尤秉济摆摆手,吩咐扶回屋歇着,又道:「去叫则旭来,我跟他说说话。」
「则旭?!」侯氏一怔,「则旭哪儿进得去啊?当时送则昌进去,静莲都嫌太大,她说要跟大公子年纪差不多的,则旭过了年可都十二了。」
「他好歹懂事,底下那几个,唉。」尤秉济想着那几个小孙子直叹气,「那几个再教教吧。你要知道,进了王府,跟咱家孩子比高下的是谢家的女儿,那一般二般的人,本就比不过她们!」
侯氏便也不再劝了。对京里头的普通人家来说,谢家这个姓往这儿一放,那就堪称振聋发聩。人家一个府里光命妇就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当年皇上下旨册了这个逸郡王妃,搁谁家都是要大贺一番的事情,这谢家却是阖府冷静,有条不紊地按规矩把旨接了、把女儿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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