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了一阵,玉引听到谢晟说:「这篇……先生刚布置下来,还未及读完,不敢断章取义胡乱解读。」
而后屋里又一静。
玉引隐隐听见孟君淮的踱步声,谢晟显然紧张得更厉害:「殿下……」
她暗自啧嘴,心道若他因此对谢晟不满意,当真刻薄了点儿。正想要不要进去打个圆场,就听屋内道:「不懂便说不懂,挺好。你才十三,被问住不丢人。学海无涯,来日被问住也不丢人。」
「谢殿下。」谢晟的声音明显轻松了些,孟君淮一拍他肩头:「去见见你姑母。」
二人说着就出了门,迈过门槛,孟君淮便见一小小的身影正往旁边另一身影背后躲。
他定睛一瞧就笑出声:「和婧。」
和婧藏在玉引身后不想出来,玉引拍拍她,轻斥了一句:「没规矩,是谁教弟弟说谢公子是客人的?你就这么待客?」
这厢谢晟端端正正地朝玉引一揖:「姑母安好。」
玉引颔首笑道了声「好」,又侧首说和婧:「你再这样,母妃不高兴了。」
「……」和婧秀眉紧蹙,挣扎了好半天,可算偷偷抬头看了眼谢晟。
目光一定,她对上了谢晟的一双笑眼。
「郡主。」谢晟和气地一笑,也没因为和婧封位就认真向她见礼。玉引与孟君淮相互交换了个神色,都觉得这样最好。
他们自然想为和婧挑一个能护她的人做她的夫君,但是,他们也并不想这个人因为和婧的身份而对她敬畏太多。
夫妻过日子还是亲密些好,太敬畏就亲密不起来了。
再说,谢晟才十三岁,他若现下就满脑子尊卑高下……他们就更得考虑考虑这门婚事到底可不可行。
这天,几人一起在孟君淮的书房待了一整日。晌午时一同用了膳,下午让两个孩子一齐练了会儿,之后又让他们一起玩。
和婧到底还小,玩着玩着就把之前的不好意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孟君淮和玉引在屋中听着院子里的笑声,觉得目下看来还处得不错。夕阳西斜时,他吩咐下人带谢晟去事先安排好的住处歇着,和婧还有点不舍。
于是玉引看见和婧冲谢晟挥挥手说:「阿晟哥哥明天见!」
谢晟笑意爽朗:「明天我陪你练字,纸我先替你裁好。」
「……」等谢晟离开,她忍不住问和婧,「你方才叫他什么?」
和婧一下又不好意思起来,吐吐舌头,小脸红扑扑地望着她:「他让我这么叫的……」
当晚,夫妻俩自然拿此事当个笑话说了,玉引伏在枕头上边回想边笑得停不下来:「这俩处得还挺甜!哎我第一次听和婧这么叫别人哥哥……」
孟君淮看她这样觉得她比和婧还可乐,笑骂她说:「拿女儿的婚事寻开心,有你这么当母妃的吗?」
「不!你不知道!」玉引捶床,「和婧之前羞得要死,这般一比太好玩了!」
孟君淮被她逗得笑出声来,板板脸:「用不着瞎羡慕,我也比你大,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玉引静了一瞬,厚着脸皮侧首看向他,字正腔圆,「君淮哥哥。」
「……」他双颊一红,扯过被子遮住脸,「算了,太麻。」
「哈哈哈哈哈!」玉引笑得更止不住了,孟君淮啧嘴一吸冷气把她圈住:「小尼姑你最近坏得厉害,可见忘了怎么一心向善了!过来念经!」
玉引:「……」
片刻后,玉引的「哈哈哈哈」变成了「啊啊啊啊」。
门外值夜的下人们相互递了个眼色,默契地一齐往后退。
四月末,在十五皇子的吉日定下来之前,京里咔嚓劈下来一件大事。
——皇上把广信王办了。
据说是乾清宫直接下的旨,一点废话都没有,就把去年年末时到京的广信王逮了起来。罪名也亮得明明白白,擅离封地、欺君、大不敬,条条都是轻则削爵重则要命的大罪。
玉引听到这话时的头一个反应却是:「这么突然?这旨真是皇上下的吗?」
会不会又是魏玉林……?
孟君淮沉吟了片刻:「多半是的。魏玉林没理由发难广信王,这事……大概是父皇想昭示天下,皇威不可侵。」
如是,就是玉引那天的话起作用了。让父皇起疑细查了些什么,又或是仅仅激怒了他,总之让他有了动作。
「说起来,广信王进京到底是为什么?」玉引不解地回想着,又道,「在江南时你就说他确有异心,但他到京也有小半年了……什么也没干啊?」
「他是有异心,但异心没那么大,就是想贪点蝇头小利。」孟君淮嗤声而笑,「说他冤也没错,可谁让他撞了上来?」
他说罢噤声,心下斟酌着,在这样的事上,「冤」的从来不会只有一个两个。
权力总是要昭示的,昭示明白才不会有人僭越冒犯,不论在位者是谁。
他要做的,是不让自己、不让府里的任何一个人,成为下一个被用于昭示权力的人。
广信王入狱后,孟君淮打听了一下各方动向,还去谨亲王府走了一趟。回府之后,他告诉玉引说:「大哥心情不错。」
谨亲王心情好,就说明现在事情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更多的细则,谨亲王不主动说,他便也不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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