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瑶一番话说得愤慨,话音落定才发觉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她喉中一哽,再度看看皇长子的神色便避开了目光,磕巴着往回找补:「臣女就是……随口说说。」
「你这样的姑娘若嫁给谁,夫家一定很舍不得让你守寡。」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忽而说了这么一句。夕瑶正一愣,他已然笑着站起身:「方才在坤宁宫是我想当然多了嘴,姑娘别在意。姑娘想嫁个称心如意的夫君没什么错,且慢慢寻着吧,若家里逼得紧……我可以帮你说说情。」
「……?!」夕瑶被他最后一句吓了一跳,皇长子没理会她面上的惊色,又看了看手里的帕子,并不在意般地塞入了袖中,随口道:「帕子脏了不便继续用,给姑娘添麻烦了。一会儿我让人送几块新的给姑娘去,多谢。」
他说着朝她一拱手,转身大步流星地就走了。留夕瑶愣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等等?
几块新的?不用啊……她们姑娘家出门身上不会只带一块帕子,她有的用!
他再多塞几块给她,她搁哪儿啊?
和婧她们回到永宁宫悄声将事情同玉引一说,玉引悚然一惊。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玩闹间小失点分寸在所难免,既没伤了人又没死扛着不认错,理应不会闹出什么大事。
可是,皇长子把夕瑶扣下……这很不对劲啊!
玉引一时也担心诸如皇长子今天心情不好之类的问题,又怕定太妃跟着一起操心,便寻了个由头从殿里退出来,交待赵成瑞跟珊瑚一起寻人去。
她说:「你们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儿,若皇长子当真为此恼了,好生说说情。再不行就说我回了府自会罚她,不管怎么着都先给我把人领回来。」
赵成瑞和珊瑚齐应了声「是」,退了两步刚转过身要往外去,抬头却见夕瑶回来了。
「夕瑶?」玉引气息一松,迎上去看看她,「你没事?」
「没事……」夕瑶摇摇头,看看她再看看三个表姐妹,就知道她们在为什么担心。
于是她解释道:「殿下没真生气,吓我的。后来我们说了会儿话,他就让我回来了。」
玉引放了心,但仍是让珊瑚走了一趟,让她再好好代夕瑶去跟皇长子谢个罪。两刻后珊瑚折回来,回话说皇长子在乾清宫与宗亲们说话,没见着人,但差了人出来回她说请玉引不必介意,本也是他先主动去陪明婧玩的。
这件事就此揭过,然而晚上宴散回府后,夕瑶又被皇长子给惊了。
——她们进正院时就见两个宦官在门口候着,玉引身边的人上前问话,那两个宦官上前见了礼,将手里的匣子打开说:「殿下说今天多谢姑娘的帕子,这个还给姑娘,姑娘挑喜欢的用就是了。」
夕瑶:「……」
她只扫了一眼,就看到那匣子里一块块对叠成三角形的帕子摆放整齐,用的大约是极好的丝缎,在旁边笼灯的光火下泛着淡淡光泽。
这绝对不是什么随便用用的东西……相较来说,她那块的用料虽也讲究,可到底不过是闲来无事做的绣活,皇长子这也太夸张了。
夕瑶迟疑着没敢接,玉引倒没她这么多顾虑,伸手一摸一瞧,笑道:「苏州织造出的好东西,收着吧。」然后她又跟眼前的两个宦官说,「劳公公多谢殿下。」
夕瑶战战兢兢地将礼收下,她也知道这礼不收不行——他们谁也不缺这点东西,若为了几方帕子推来推去未免滑稽可笑。
待得回房后打开一细看,连过来凑热闹的和婧明婧都惊呼出一声「哇」!
这东西做得实在精巧,从布料到勾边的丝线都没有哪两块是重复的。再看绣纹,处处精致漂亮、件件柔美不俗,非资历够足的绣娘不能绣出。
除却工艺讲究之外,设计得也颇是巧妙。以十二月为主题,从一月到腊月,绣样都挑的能应和月份的花。比如腊月是腊梅、一月是兰花……夕瑶心念一动将五六月的翻开来,六月那一块上绣的不仅是莲花,而且恰是一株并蒂莲。
他的心好细啊……
她一时只觉心弦仿佛被一只手温柔抚过,脑中又恍然看见他拿着帕子问她是不是有心上人的那只手。
夕瑶脸上一热,在没什么道理可言的无措中迅速将那块帕子放了回去,盖好匣子边走到衣柜边假作收拾东西边道:「今天好累,我想早点睡了……咱们明天再说话。」
「好,那我们先回房了。」和婧说罢拉着明婧就离开了夕瑶的房间,夕瑶直至听到房门阖上的声音才敢转回身。她坐到榻上,心里乱糟糟的,一股愈演愈烈的情绪让她激动而又害怕。
乾清宫配殿里,孟时衸拿着一方帕子已不知不觉地看了好久。在那方帕子猛然被抽开时,他蓦地一惊:「啊……」
「哥你不是吧……」孟瑜婧悠悠地将帕子展开细看,「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瞒得这么好,连我都不告诉?」
「你别瞎说!」孟时衸一把将帕子夺回来,孟瑜婧也不再抢,只笑吟吟地看着他:「哪家姑娘?」
孟时衸脸色铁青:「我让你别瞎说!」
「好好好,我不瞎说。」孟瑜婧拉了张椅子到他案前,施施然坐下,「那我再问问,你白天火烧火燎的让我去找‘做得越讲究越好’的帕子,是讨好哪一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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