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在矮柜前站了好一会儿,心下几经挣扎。
她不喜郭氏,但总觉得和婧是无辜的。这近一年里,她自问对和婧无愧,只是许多时候,她也拿不准自己该怎麽对待嫡长女好。
这还是和婧头一回闹出大乱子来。
何氏心里想着郡王爷的态度又想想正妃,终於狠下心,拉开抽屉拿出戒尺,往桌面上一拍,「跪下!」
和婧很久没被打过手心了,眼看何氏这阵势不是说笑,直吓得连哭闹也忘了。
何氏鼓足了气,拿着戒尺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面前,捉起她的小手,「啪」的一板子就落下。
「越大越没规矩,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麽人?」何氏斥道。
和婧吓懵了,静了一瞬才感觉到疼,「哇」的一声大哭起。
「哭什麽哭!」何氏又一板子打下去,「那是你母妃你知道吗?你皇爷爷下旨赐婚、你父王明媒正娶进门的郡王妃,和你生母一样的地位,轮得到你冲着她叫嚣吗!」
话音一落又落了一板,和婧哭得撕心裂肺,却是边往後缩边强硬道:「她不是、她不是我母妃!她占了我娘的院子,还抢我娘的称呼!她不是我母妃!」
「你这孩子!」何氏气结,紧咬着牙又连打了三板子,「不听话!走,跟我去向郡王妃赔不是!」
「我不去!」和婧竟一下子挣得比戒尺往下落的时候还厉害,「我不去!她不是我母妃!我没错!」
「你……」何氏手里的戒尺又举起来,落下时,目光一扫和婧已青紫痕交叠的手心,猛地收了两分力,但仍是落了下去。
「啊」的一声叫後,和婧已哭得嗓音有点哑了。
何氏浅蹙着眉头放下戒尺,叹了口气,「这道理你现在不懂,过几年就明白了,现在你只要记着,我不会害你。」
和婧抹了把眼泪,偷眼望着她,欲言又止。
何氏又说:「郡王妃无论你认不认,她都是你的嫡母,这是规矩,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该知道规矩是不能违逆的。你不能去惹她不高兴,还要对她尊敬、孝顺。」
和婧把话吞回肚里,只觉得心里好难受。
其实她一直知道何侧妃对她挺好的,很细心照顾她,可她还是不喜欢她。
她觉得何侧妃好像什麽都怕,怕她摔了、怕她碰了,怕她因为生母的事情被父王讨厌,何侧妃总是说她病了然後把她藏在房里,她去问奶娘为什麽,奶娘给她的就是这个答案。
可是她觉得父王一点也不讨厌她呀!母妃刚离开的那时,还是父王抱着她哄着她,说那是他们大人间的事情,跟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之後好多天,父王走到哪就把她带到哪。
和婧闷闷地想着,半晌後应了声「哦」,觑了何氏的神色,才回道:「我不会了。」
何氏稍笑了笑,房里的气氛终於缓和下来,而後她唤了人进来侍候。
屋里两人恢复了母女亲密的模样,贴在窗下静听的人便躬着身避远了些,而後直起腰来。
赵成瑞向何氏身边的掌事宦官唐武拱了拱手,「唐哥哥,多谢您行这方便。我这就回去覆命,改天请您喝酒。今儿这事还得劳您费点儿心,甭给侧妃添堵不是?」
唐武堆着笑拱手说:「您让郡王妃放心,她遣你过来听着,也是为後院的和睦着想,咱家心里有数,不必让侧妃知道的事,没必要画蛇添足。」
赵成瑞笑着离开西院。
元宵宴上,玉引都在为方才的变故悬着心。
当看见她差去打探消息的赵成瑞回来了,可孟君淮就在旁边,她也不方便问。後来何氏也回来了,一脸紧张的解释,说大小姐忽然哭闹得厉害,她不得不折回去哄孩子。
玉引猜何氏是想将这事瞒下来,便道:「没事,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嘴上这麽说,可面对眼前满桌佳肴她已没心情吃。一片白菜叶在口中嚼了半天也没品出味道,吃到最後时才尝出点鸡汤的鲜香,方知自己刚才吃的是一口开水白菜。
待宴席散後,玉引草草和众人道了别就往回走,只想赶紧问问赵成瑞都瞧见了什麽?後续还有什麽乱子?
她却没听见孟君淮向她道了句「一同走」,朝他一福身,转身就走,还走得特别快。
几个近前服侍的宦官眼神传来递去,最後全看向杨恩禄。
杨恩禄也为这状况傻了眼,定了定神,才上前询问:「爷,您看……」
孟君淮好笑地目送着那个疾步远去的身影,听言蓦然回神,「去正院。」
他言罢便提步走去,暗笑她心里藏不住事。虽然在家宴上掩着心事,但家宴一散就行色匆匆,露了馅。
他没有费力去追,反将步子放得更慢些。
玉引回到正院,立刻叫了赵成瑞来问话。
赵成瑞三言两语就把西院那边的事说了个明白,而後又细细将两人的一言一语全都复述了一遍。
玉引懵了一阵。今天这事她理应跟孟君淮说,可听完赵成瑞回禀的话後不禁迟疑了。
她该怎麽说呢?说和婧对她不恭敬、指着她说不是她嫡母来着?可那麽小的孩子,何氏又已经罚过她了,赵成瑞回话说「大小姐哭得嗓子都哑了」,若禀给孟君淮知道,不就让他再训那孩子一顿吗?
孟君淮一进屋,就见玉引歪在榻上闭着眼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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